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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第1页）

就算爷不再说下去，雪卿也明白爷为什么也会入这行，哪怕自己，又如何能坐视不管？为了救自己，失了自由自尊的人。再说，以爷的性子，不可能吞得下这口气，从那生杀争夺的日子过来，如今治陶荆自然是驾轻就熟。

&ldo;我还要那清白家世做什么？难不成将来还能象我爹那样考科举中状元的？&rdo;红地收起情不自禁的苦笑，&ldo;我当初收了你，不光是为了我自己铺后路，我若活不长，裴爷就得你养着，不是给口饭吃就够，你得象孝敬爹娘一样孝敬他！可这件事以后，我发现你是未必靠得住了。&rdo;

&ldo;爷！&rdo;雪卿&ldo;扑通&rdo;地跪了，&ldo;雪卿将来一定孝敬您和裴爷……&rdo;

却不想被红地儿打断了：&ldo;你心是好的，我知道你会真心待我们。但你这柔和的性子在这胡同里能活多久？我若把这&lso;秋海堂&rso;交给你，恐怕是不出一年半载，咱爷仨儿都得喝西北风去！雪卿，我这辈子奢侈惯了，平常清贫的日子过不来！你要是能狠下这心，做这胡同里独一无二的红牌，就做出点儿样子给我看，否则，我便卖了这院子，和裴爷去乡下养老去！&rdo;说着从怀里掏出张纸，铺在雪卿面前，是他当年签的卖身契，又伸手拿来烛台，&ldo;你看好了，今日我便烧了这张卖身契，恢复你的自由身，就算不在这里做，六爷也会保你一生荣华富贵。你若要留下，以后就不能心慈面软，象裴爷当年那样，给人欺负个孙子样！是去是留，你自己拿主意！&rdo;

卖身契碰火就燃，火舌瞬间吞没，只剩黑黑的灰烬。

雪卿伸手，捉住红地儿的腕，没说话，眼泪却是簌簌地淌了下来。红地儿自然明白他此刻的心思，将他的手扯进怀里，心里独自叹气，当年自己下定决心的那晚，也是这般哭过，却说不清缘何落泪，这乱糟糟红尘俗世，还有何值得留恋不曾？

&ldo;怎么说你也不带听的，打你那会儿，若这么哭着求饶，又怎会受那皮肉之苦？哭也要挑时候，如今白流了这么多，谁疼你？&rdo;说话间，多年来的惆怅已然不见，&ldo;眼泪啊，真情，还有你那老是犯糊涂的心肠，都给我小心看管好了，别轻易就给了人。&rdo;

窗外起了北风，冲撞在格子窗上，呼啦啦地响。雪卿倚着门边儿，看着红地儿远去的身影出了那朱红的大门。院子里，庞姨忙碌着找帮手生个火盆，三郎张罗着搬柴火，下人不小心掉在地上的碎枝丫，他弯身拣起来，抬头正见雪卿靠门站着看他，红脸笑了。暮色降临，雪卿忽就觉着，这天地间，似乎变样儿了。

刚进腊月，陪同皇上承德游猎归来的一些王公大臣里头，和彭白坊，亲王府关系近的都聚在前院儿，离京两月，终日兢兢，更不敢随便沾惹风月，这一回到京城，都忙不迭撒欢儿地犒劳自己。梁红地早把这些道貌岸然的士大夫的底摸了明白，见雪卿身子也养得差不离，早早让他做主，准备招待的事宜。雪卿做这些，已经驾轻就熟，哪怕红地儿没点破，心里也多少了些谱。

当晚&ldo;秋海堂&rdo;席开十几桌，整面戏台拉幕，富丽堂皇，小官儿小唱儿全部盛装待客，流光逸彩，觥帱交错，世间繁华，淋漓尽致，似是梁红地华丽铿锵的告别。那晚之后，雪卿便是&ldo;秋海堂&rdo;的&ldo;爷&rdo;了。

第26章

还在雪卿当家之前，毕荣风尘仆仆刚回京，就收到三郎送来的口信，说是让他得空儿去一趟。雪卿这人对他向来不冷不热，少有主动邀他的时候，毕荣觉着怪，初回京谢恩领赏，应酬频繁，还是推了不紧要的，趁着夜色赶过去。

事先知道的三郎已经在侧门儿那候着，请了安再没外话儿，直领他进了雪卿的房门。两三月不见，这人果然清减不少，此刻靠床捧书看着，又似有所思，听见他进来也未抬头，略带嗔怪地说：&ldo;不是跟你们说，别扰我清静……&rdo;见来人是毕荣，惊诧了，&ldo;你，不是去了承德？&rdo;

&ldo;刚回来，&rdo;毕荣在三郎的侍侯下脱了外袍，习惯地往雪卿床里一蹭身坐过去，&ldo;过来得匆忙，给你捎的东西也没来得及带过来。&rdo;

雪卿吩咐了三郎弄些茶水吃食，两人依偎坐着说话儿。几个月没见，毕荣的肩膀似乎更宽阔了，他一横手，搂着雪卿，问他：&ldo;怎瘦成这样？&rdo;

&ldo;不是病，天冷没胃口就是。&rdo;

&ldo;人家忙着贴秋膘，你却瘦得皮包骨。&rdo;

毕荣没点破他，说了些游猎的趣事给他听，待三郎换了火盆，撤掉炕桌，周围清静无人，只剩外屋的地中间白花花的月光。他翻身躺下闭目养神，雪卿也缩回身，轻声问他：&ldo;天不早，你又刚回来，不好在这里留宿吧？&rdo;

见毕荣不理会，雪卿继续问：&ldo;你怎么来的？我让三郎去给你备车马？&rdo;说着就要起身，却一把给毕荣捉住，朝怀里一扯，团团抱住，瞅着他的眼睛，毕荣问：&ldo;挨打了，怎不跟我说？&rdo;

雪卿没想到毕荣知道这事，楞了一下，突然有点难以自制，眼泪瞬间奔涌而来，在眼眶里打转，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了。毕荣心里也不好受，他向来自负，却万万没想到，若不想他知道，有些事可以瞒得滴水不露。他是因为三郎忽传口信来，才觉得起疑，责问多少人，才隐约得了些说法。

&ldo;我明儿个就去找你们爷，给你赎身。皇上赏了我处院落，你搬去与我住！&rdo;

胸前一片湿了，眼泪无声，雪卿沉默不语，毕荣只静静拥抱，窗外北风低吟，红烛摇曳，满室此明彼灭，飘摇不定。雪卿长叹了口气，没抬头，手紧圈着毕荣，他们合衣同眠过，床上打闹玩乐过，却从没有感到如此接近，世间事，命里注定，尽心就好。

雪卿亲上唇的瞬间，毕荣短暂地迷惑，雪卿迷恋的双眸，点染着犹疑的情色，脸颊上那颗淡淡的痣依旧挂着泪光……是邀请，更是肯定。毕荣从他的黑瞳中看见情难自禁的自己，越发地接近，渐渐便融入那无边的黑瞳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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