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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文旌乍一提起,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了过来,却仍觉得奇怪:&ldo;可未免太巧了……&rdo;
她心里有一个猜测。
文旌不在长安的这三年,陈稷可谓是平步青云,从不入流的低微小吏一路爬到了如今的户部侍郎,虽不及文旌的传奇经历,但这种升迁速度也是极不寻常的了。
文旌离京后,任遥总是觉得或许有一天他会回来,又怕他还生自己的气不肯轻易进家门,因此便留心着他昔日的同窗,也是陈稷的同窗。
其中出类拔萃者甚多,但若要论仕途,哪怕当年科举排名在陈稷之上,如今也差了他一大截。
这些年魏太后把持着朝政,若是她看不惯的人,不可能在她眼皮底下升迁如此之快。
换言之,若是有魏太后的暗中提携,那么这种升迁速度也就不足为奇了。
任遥将自己的猜测说给了文旌听,岂料,文旌立即摇头。
&ldo;他不可能效命于魏太后。&rdo;话中之意颇为笃定。
任遥奇道:&ldo;你为什么这么肯定?&rdo;
文旌沉默片刻,观其神情,好像还小小地挣扎了一下,道:&ldo;他是我父亲昔日的部下之子,当年铁勒败得不明不白,陈稷的父亲也战死在了韶关,其中疑点重重,即便当时没有证据指向我母……指向魏太后,他心中也是有所怀疑的。&rdo;
&ldo;你说,一个人怎么可能效忠于一个可能是害死自己父亲的人?&rdo;
这一番话信息太多,复杂至极地砸下来,绕得任遥有些晕。
但很快她就理清了:&ldo;仁祖皇帝下过旨,铁勒军所属部曲三代之内不得入仕,他若真是哥舒叔叔的部下之子,他怎么能参加科举?&rdo;
文旌道:&ldo;他母亲带着他改嫁了,所嫁之地颇为贫瘠偏僻,而所嫁之人在当地又有所势力,官府管治不严,便偷偷给他更换了户籍姓氏。&rdo;
任遥还是觉得有说不出的怪异。
她品咂着这些信息,心中疑虑更甚:&ldo;这么重要的事他怎么会让你知道?还有……&rdo;任遥突然想起了一件更重要的事:&ldo;你知道他的身份,他知不知道你的?&rdo;
文旌道:&ldo;陈稷的身份没有问题,我不会轻信于人,当年我见过他母亲,即便岁月流逝,成人的样貌是不会改变太多的,更何况后来在北疆,我暗中派人查过他的身世,与他所说一致。至于我的身份,我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至于他知不知道……应该是不知道的罢。&rdo;
&ldo;你派人查过他?&rdo;任遥迅速捕捉到这其中的关窍:&ldo;你为什么要查他?&rdo;
文旌将视线投向广阔无垠的黑色天幕:&ldo;就如大哥所说,当年有人向当时的魏贵妃出卖我,说我与铁勒有瓜葛,这件事后来陛下跟我提起过,当时他还是太子,派了人到府中报信,没有见到我,只见到大哥‐‐当时我怀疑过,我的身份义父一向藏得很深,怎么会有人把我跟铁勒连在一起……很自然的,我就想到了陈稷,若说有万中之一的可能,会有人猜到我的身份,那这个人只能是陈稷。&rdo;
&ldo;昔年追忆过往,我有几次流露出不该流露的感情,而陈稷又向来心思细腻,很难说他有没有将我看穿。&rdo;
任遥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虽然自文旌回京后,她就觉得陈稷有些奇怪。但若要摊在明处细细剖开,又说不清哪一处怪。
他为人向来谨慎到滴水不漏,并无明显过错,总不能因为一个&lso;怪&rso;字就往人家身上按什么罪名。
身在局中,不只是他,旁人也或许都有着属于自己的秘密。
若说怪,怪的又岂止他一人。
话说到此,夜也深了,文旌便送任遥回了帐篷,安排妥当了明日启程回京的事宜,他也回去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便起身回了长安,因神策军伤亡过重,行军速度自然不比来时,一直走到黄昏日落,才看到长安城那巍峨的城楼。
途中文旌让霍都回了弯月赌坊,这等敏感微妙的局势,他这样的身份不宜出现在长安。
进了城中,路便好走了许多。
周围喧嚣减弱,货郎商户都开始收摊回家了,夕阳余光镀在漫长的街道,与城外的孤雁荒村相比,多了些人间烟火气。
任遥坐在行驶平缓的马车里,听着窗外的人声,闻着飘进来的糕饼炙肉香气,想起这几日在城外所历的荒芜与惊险,颇有种历尽颠簸而终于归来的感觉,不管前路如何坎坷,但起码此刻,她的心是安的。
再看看任瑾和文旌,他们的神情也变得舒缓下来,甚至在任遥撩开车幔往外看时,两人的唇角还会似有若无地勾起些许笑意。
或许他们的心境与任遥一样的。
她突然觉得,若没有那些陈年往事的牵绊,其实他们如今的生活,已是足够安稳圆满的了。
马车没走多久,便停下了。
任家的府宅近在眼前,任遥急不可待地想去见父亲,匆匆下了车,文旌紧随其后,两人刚要进府,被任瑾从身后叫住了。
他轻咳了一声,看向文旌:&ldo;南弦,你和阿遥的事情不能拖,今晚就去找义父说。&rdo;
任遥脚步骤然僵住,紧接着,脸颊不自觉的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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