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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第1页）

今天对于何慕贞一点儿不客气，才出了一口恶气。何慕贞走了，会也散了。这会场里就有人喊着毕波丽道：&ldo;密斯脱毕，我们这就到社里去吧？&rdo;毕波丽回头一看，却是他荷花新诗社的社友辛文哲，便答道：&ldo;我这几天诗兴大减，做不出好诗来。

对不住，今天我是要误卯的了。&rdo;辛文哲道：&ldo;好！你不去，那还成？岂不是唐诗里面取消了李太白的地位。昨天我在《秋池》周刊上看见你那首《失恋之夜》，就好，这是成功的作品。&rdo;毕波丽道：&ldo;你的诗，也越发进步了。你发表的那篇《丁香花下》，我读了一遍，疑心我真在丁香花下呢。&rdo;他们说得高兴，大声疾呼，就有些人望着他们。他二人更是得意，大谈其诗。辛文哲趁机走上戏台，将头上的糙帽子，取在手上，在空中招了几招。说道：&ldo;大家别走！我还有一件事要报告诸位。&rdo;

会场上的人，本来有一部分走出去了，听他呐喊又走回来。辛文哲道：&ldo;我们几个同志，办了一个《秋池》周刊，每礼拜出一次，不可不看！&rdo;大家见辛文哲走上演台，叫住大家，一定有什么大问题，不料却是这样不要紧的事，大家大失所望。那辛文哲洋洋得意，在他帽子里面，拿出一本薄薄的大册子，用一只手举着，一只手指着，对大家说道：&ldo;这就是《秋池》周刊，里面有许多好的作品，兄弟也有几篇，登在上面，很不算坏，欢迎大家批评。这书虽然很好，定价每期只卖大洋三分。&rdo;

他这样说着，大家面面相觑，以为上了他一个当，没有人作声，人丛中倒有一两下冷巴掌，不知道是谁鼓的，大家借着一声巴掌，哈哈大笑，一哄的走了。辛文哲见这些人这样冷酷的表示，很是不高兴，怅怅的站在台上，望着大家走去。毕波丽在台下说道：&ldo;密斯脱辛，你不是要到社里去吗？时候不早了。&rdo;毕波丽也是一时想不到话让辛文哲下台，所以随口的说了出来。辛文哲跳下戏台来，说道：&ldo;好极，我们一块儿走。你刚才说不去，我就不赞成。&rdo;毕波丽道：&ldo;我陪你去一趟也可以。

不过我六点钟有一点儿事，我不赴聚餐会，诗做完了，我就走。&rdo;辛文哲道：&ldo;那倒可以，走罢。&rdo;

他二人出了会馆，就到荷花社来。这荷花社设在一家学校附近公寓里。里面本有几个社员，大家商议着，厨房隔壁那两间房子，又大又便宜，便把它公赁了过来，用黄纸写了一张横匾贴在门上，上面大书&ldo;荷花社&rdo;三个字。把学校里课堂上不要的桌椅搬了几件，放在里面。又弄了两个书架子，各人捐些书，放在上面。这两间屋子，闲人还不许进去，只有荷花社的社员，可以到里面去看书看报。这一天，又是他们荷花社雅集的日子，值日员易诗鸣毛大文二人，上东安市场买了一大包花生仁，一大包倭瓜子，和半两龙井茶叶，一亻并提了回来，以便当时烹茶助助诗兴。

到了下午四点钟，是他们集会的时间，社员陆续而来。到了四点半钟，值日员易诗鸣说道：&ldo;今天大概密斯脱毕和密斯脱辛都要误卯，我们不必等他罢。&rdo;社员麻结缘道：&ldo;不等也好，我还要赶回去校对周刊稿子呢。今天我们做什么题目？&rdo;易诗呜道：&ldo;今天一个人做十首小诗，诸位以为如何？&rdo;社员杜小甫道：&ldo;十首诗太多了。我看只要做得好，倒不必拘首数。若有能够多做的，也不限十首，做二十首也可以。&rdo;大家都说：&ldo;此话极对。&rdo;于是分途动起手来。毛大文拿出一叠裁了的毛光红格纸，纸后面，印着有字，是荷花社特制诗笺。另外还有两行小注，是此笺只为誉写诗稿用的，不得拿去做旁的用途。他用两个指头蘸着口水，然后将那纸一张一张的带掀带数。数完了，每人给五张。大家拿了诗笺，就各据一张桌子，拿起桌上的笔，打开桌上的墨盒，各自打诗稿子。两间屋子里，虽然有十个人，却一点声息没有。

那麻结缘右手拿着笔，伸到墨盒子里去蘸墨，左手伏在桌上撑着腮，却伸他的小指头到嘴里去剔臭牙齿。正剔得入神，后面杜小甫忽然喊起来道：&ldo;我知道了！

&lso;黄金是爱情的魔障&rso;呀。&rdo;接上喊道：&ldo;密斯脱麻，这句怎么样？&rdo;麻结缘不曾提防，被他喊得吓了一跳。杜小甫拿着那张格子纸，送到麻结缘桌上复又问道：

&ldo;你瞧怎样？&rdo;麻结缘是刚才想到了两句，被他这一打扯，完全给拦回去了。他正没好气，便不能讲那诗人温柔敦厚之旨，看了一看，要笑不笑的样子，说道：&ldo;这话也很平常，谁都能说！&rdo;杜小甫便有些不耐烦起来。说道：&ldo;密斯脱麻自然是个大诗家，所说的都是别人不能说的。&rdo;他口里说时，眼睛可望着桌上的稿子纸，用手一指稿子上那第一首小诗道：&ldo;这是怎样说？&rdo;麻结缘道：&ldo;哪儿有不妥吗？&rdo;

易诗鸣在那边桌上听见他们争吵，便走了过来，麻结缘气不愤，就把自己的诗递给易诗鸣看。那诗是：&ldo;生下娘胎五件事，吃喝穿衣睡交与恋爱。恋爱好比味之素，恋爱好比酱油醋，各件事里有了他，就有一点味了。&rdo;易诗鸣看了一遍，说道：

&ldo;意思倒很新鲜。&rdo;杜小市道：&ldo;怎么着？老易你也这样说。你看他把睡觉写成了睡交。&rdo;易诗鸣仔细一看，果然错了。那麻结缘哪里能输这一口气，说道：&ldo;睡觉的觉字，北方念成交字，我们南方人念成手脚的脚，写睡交正是对了。&rdo;毛大文左手上抓着一把花生仁，右手一粒粒箝着，不住的望嘴里丢。嘴里咀嚼着花生仁，带着说话道：&ldo;胡适之先生说，……&rdo;他一句话没说完，那杜小市早就不耐烦，说道：

&ldo;什么胡十枝，胡九枝！&rdo;毛大文也不等他说完，说道：&ldo;你们反对胡适之，那是有成见的。你瞧，我一提他的名字，你就急了。&rdo;杜小甫道：&ldo;他值得我反对，安福余孽，猪仔，臭政客！&rdo;这个当儿，毕波丽和辛文哲正走到院子里，赶来做诗，一听到社里人声大起，连忙止了脚。辛文哲轻轻的对毕波丽道：&ldo;我们反正误了卯了，不要进去罢，听那个口气，怕又是开什么会。&rdo;毕波丽比辛文哲是更机灵，早回转身退了出来。辛文哲也跟在后面。说道：&ldo;密斯脱毕，上哪儿？今天真光换片子，看电影去吧？&rdo;毕波丽道：&ldo;换片子不是今天，是明天呢。你问别的我不知道，这个我最在行。&rdo;辛文哲道：&ldo;啊！我想起来了。听说你有一个恋人，换片子就去，所以你也逢期必到，这事是真的吗？仿佛听见说姓余，漂亮得很，父亲还是一个银行家啦。&rdo;毕波丽是巴不得他这样说，却故意不肯承认。问道：&ldo;谁对你说的？&rdo;

说时，脸上故意装出笑容来。辛文哲道：&ldo;不用人对我说，我看你的诗，常常有什么寄艾夫妹，那不是指这位密斯余吗？&rdo;毕波丽于是无言可答的样子，算默认了。

二人一路说话，一路走上大街，恰好事有凑巧，有一辆敞篷汽车，由面前拐弯，走得很慢。看见上面有几位很美丽的女眷。其中有一个女郎，穿了一件杏黄色印度绸旗袍，周围滚着豆绿的珠辫，华彩夺目，正是魂梦颠倒，念念不忘的余瑞香。毕波丽这一见，真觉触了电一样，浑身都苏软起来。那汽车将拐弯儿拐过去，早就风驰电掣，一溜烟似的走了。他心里想道：&ldo;这余瑞香，真是天使一般，她若真是我一个恋人，我还有什么话说，我就为她死了，也是情愿的。可是奇怪，自从我写了几封信给她之后，连电影都不来看了，叫我想什么法子和她接近？&rdo;想到这里人都呆了。辛文哲站在一边问道：&ldo;密斯脱毕，怎么了？想什么心事呀。&rdo;毕波丽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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