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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开死了?何青不敢置信的看向赵刚,但惊愕过后,便是一阵后怕。梅开寻死,恐是夏氏真有问题?但夏氏究竟做了多少事,才会让梅开宁愿死也要护住主子?何青一时难以压抑脸上的神情,短短一瞬,他立刻看向耶律肃,视线还未至,先一步听见他低沉阴冷的声音传来:“从头说起。”
赵刚不敢有任何隐瞒,一五一十交代。“卑职遵将军命,将夏氏‘忽然病逝’的噩耗传给小院,众人恸哭一阵后,梅开开口询问夏氏的坟冢安置在何处,属下告知后离开小院藏身暗处。在属下离开不久后,梅开披星戴月骑马赶至南城门,使了银子入城后找了两个小乞儿给些银子,小乞儿又寻了另外两个乞丐,与梅开一前一后赶至城外荒地上的夏氏坟冢。”
“挖出棺椁开棺后,见里面空无一物,几个乞丐四处逃窜皆被暗卫拿下,用了些刑罚逼问后才肯说他们是天青阁一位名叫红衫的姑娘养着的乞丐,专门替她打探消息,并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他们并不认识梅开,是红衫姑娘让他们听她行事,银子不会少,他们才会前来挖坟。”
赵刚故意避重就轻,将乞丐的事情说了。但说完后,将军面上的寒意更甚。显然是早已看破他这些伎俩。他咽了口口水,才提起梅开的事情,“梅开一见属下就变了脸色,问属下夏氏是否还活着,属下不言,她像是失心疯般癫狂的大笑几声后,怒骂夏氏该死!说夏氏当年挟恩成为将军的外室,自己过上了衣食无忧不用笑脸迎客的日子,可却忘记当年自己的兄长为她而死,早已将无用的兄长抛之脑后。若非自己死契捏在她的手中,若非下定了决心要看她利用男人最终落得个如何下场!自己又怎会甘愿服侍这样一个娼妓。好不容易盼得她死了——结果却是一场空城计。她已经过够了服侍亲手害死兄长之人的日子。梅开说完后便撞棺而死,卑职——慢了一步!”
何青几乎要脱口而出:“荒唐!”
一词。好在理智尚存,止住了。如今梅开那些话的真假,死无对证。就要看将军如何辩其真伪。耶律肃思索一瞬,冷声问道:“天青阁曾送夏氏一个妆奁盒子,那盒子现在何处?”
“卑职取了妆奁盒子及夏氏所有首饰,请暗卫仔细辨别,盒子、包括一应首饰,皆无异样。”
皆无异样……难道是他真的错怪夏氏?耶律肃的视线投向床幔垂下之处。床幔影影绰绰透出她的轮廓,看着像是在沉睡一般,只要外间动静大了些,就能见她掀开床幔,露出那张艳丽姣好的面庞,操着娇柔的语调,唤他一声大人。跟了他三年的夏氏,不能说安分守己,但她安于那座小院。甚至连银子、衣裳、首饰都不曾向他提过。她似乎满足于那座狭小的院子。过着自己无忧无虑的日子。可真的是这样么。耶律肃眯起眼,想起这半年以来,夏氏的变化。她是不要银子、首饰。可她要的却是能自由进出小院的权利,能外出游走的不受拘束,练习武功的权利……这些,真的是一个甘于外室的女人该要的东西吗。他恢复冷冽的表情,眼底才起的一抹柔情顷刻间被翻涌而上的厉色击退。耶律肃走到床边,抬手掀开床幔。用力之大,床幔被掀得到飞起,将夏氏那一张苍白如纸的面庞印入他的眼中。也未令他停下动作。他伸手,将一银钗从她发髻上拔下。夏氏不爱簪、钗琅珰的首饰,在小院里侍候时素的头上恨不得只插一根木簪子。素的连个丫鬟都不如。坠崖那日,她头上戴的是这根钗。在将军府中住的这些日子,这根钗也鲜少见她取下来。这根银钗,并不素雅,反显得夸张累赘,尾端用金丝网住一颗东珠,凑近仔细看,才发现这颗珍珠的光有些不均匀。耶律肃伸手拔下,银钗尾端残留着干涸的血渍,是那两个黑衣人的血迹。他用另一只手,在银钗与发钗的交界处转了下。拔下一个套子,银钗里是一根锋利、一寸长的银针。雪音看见这一根银针后,清冷的面庞失色,“属下失职!竟不知——”夏姑娘贴身带着一根居然能取人性命的凶器!那一根银针,足以刺穿心脏!一击毙命。如此危险的暗器,雪音身为暗卫时时刻刻服侍在夏宁身,却根本没发现。只当是夏姑娘极其喜欢这根钗,睡觉时也偶尔见她带着,今日在清理她身子时特地帮她插上,怕放在那儿不慎弄丢了,姑娘醒来后悔伤心……而令众人更吃惊的,则是在耶律肃拨开金丝,取出其中的东珠,手指用力一拈,擦去了一层珍珠的光泽。露出了黑棕色。耶律肃的教养不允许他显出暴虐之色,那双极冷极暗的眼睛看向站在屏风旁的谢安,声音如从地狱而来,令人不寒而栗:“立刻给我查出这是什么东西!”
谢安打了个寒颤,小跑着过去,接过耶律肃手中的‘东珠’。他是毒医,旁门左道的毒更是精通。但也不万事通。心想着若是碰到什么冷门、生僻的毒药,他答不出,按着耶律肃如此生气的模样,他是不是小命难保?这么想着时,他捏着药丸仔细闻了闻,又舔了舔砸吧了。品出其中几样药来,瞬间眼睛亮了。这药他熟啊!“回将军,此药丸是能‘假死逃生’东罗秘药之一,其中几味药与护心丹一样,独产于东罗。只不过护心丹是护住心脉保命的良方,而这‘失心丹’则是在服用后有心脉消失、身体僵直的假死之状,十二时辰后失效,但对心脉伤害颇大,大多都是些江湖亡命之徒买来‘死遁’——”说到这儿,谢安才止住激动。反应过来。失心丹是从夏氏随身携带的首饰里找到的!好端端一个外室,待这种‘亡命之徒’最爱的东西,有什么用?谢安连忙闭嘴,不敢再多说一句。正室里明明站了好几人,却死寂一片。众人连大声喘气都不敢。耶律肃盯着看了眼谢安手中的失心丹,怒极反笑一声,眼底的杀意渗出,“赵刚!”
赵刚紧绷着腰背回道:“卑职在!”
“去,把那婢女的尸首扔回小院,告诉整个小院的人,谁再敢背叛就是这个下场!再将夏氏的另一婢女捉回将军府内,让她时刻服侍夏氏!”
谢安秉着医者本心,劝道:“便是夏氏能熬得过今晚清醒过来,但惊怒交加之下,恐怕身子撑不住,还请将军三——”耶律肃眼风凌厉扫去。如视蝼蚁。“连一个外室都救不下,我留你还有何用?”
耶律肃惜才,待谢安还算客气。甚至还会客气称他一声谢先生。这是谢安头一次直面他的冷血无情,只是一个眼神,一句话,就已让他心生恐惧,甚至连双手都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栗起来。如果他救不下夏氏,耶律肃真的会取他性命!“是、是……”“传我口令,封锁正室,除我与谢安之外,任何人不得进入正室,违令者当场处死!”
愤怒的情绪占据耶律肃的理智。他甚至连看都不再看一眼夏氏,扔下这句话后直接离开正室。再继续呆下去,他怕会忍不住直接要了夏氏的性命!他这一生,最恨背叛!当初是夏氏一救命之恩挟恩,非要成为他的外室,为此甘愿这一辈子呆在小院之中,这些承诺历历在目。不过三年,她竟然要反悔。为此不惜一步步算计他——甚至连失心丹都寸步不离的戴在身上。若非坠崖那日,被东罗人插了一脚,怕是他现在早已中了她的圈套。夏氏、夏氏!这个名字,每念一次,他便厌恶一分、愤怒一分。她想回小院?想逃离他?除非她死!否则休想!次日天明,前院里所有人,除了尚未苏醒的夏宁外,皆是一夜未眠。遵耶律肃下达的命令,正室内不允许旁人驻留,连雪音都不得进入,可夏宁身边又离不了人,谢安还得规避男女之嫌,守在屏风外,每隔半个时辰就绕过屏风去号一号脉。熬到天亮,夏宁还没有苏醒过来的迹象。谢安生怕再不醒来要出事,命雪音把药炉子搬进来,拟了个狠方子,亲自煮药。煮药用的炭火烟大,即便谢安在屏风外,也挡不住烟雾飘过屏风,飘入里面。呛得他咳嗽不止,开窗子透气。烟气一股脑的往外钻。呛得驻守的府兵咳嗽连连。谢安气的破口大骂:“用这么差的炭熬药,是要呛死谁啊!”
雪音站在屋外,脸色显得更冷,说出来的话都冻的人哑口无言:“谢先生自己说的,这炭熬药最好。”
谢安僵了僵:“那肯定是这炭受了——”雪音脸色一变,眼神严肃着盯着谢安。盯得谢安浑身不畅,不得不止住话音,一脸不耐烦的问道:“你这么看老夫作甚?”
到底暗卫出身的,看得人心底发毛。雪音凝神谛听,“先生没听见有什么声音?”
“能有——”谢安神色一凛,来了精神,转身就往屋里走去,快步走到床边,弯下腰,仔细号脉搏,脉搏平缓虽弱,但有了生气。收回手后,听见微弱的咳嗽声从夏氏喉咙里发出。片刻后,那双昏睡了一日一夜的眼,终于虚弱的掀开了。夏宁醒来,眼神涣散、无神。即便如此,也丝毫不妨碍她虚弱、病态的美。她的眸子僵硬的转动了两下后,才聚焦到谢安的脸上,她吃力的微蹙起眉,外头亮光刺眼,她眼前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出一个轮廓,像是谢先生的。可自己为何会如此浑身乏力,她却想不起来。掀动嘴唇,想要说话。透了一个气音后,被谢安阻止。“姑娘元气大伤、死里逃生,此时才醒来,需得禁言缓神。”
谢安操着老大夫的语重心长,眉宇间是真挚的关切,“我去端汤药来,姑娘喝完后有了些力气,再说。”
谢安转身去端汤药。这幅是提气血护心脉的猛药。眼下她都醒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护的住。谢安想了又想,还是在汤药里撒了些安神的药粉,搅拌两下,端去屋外晾至温热后,才端过去给夏宁服用。夏宁只觉得整个人浑浑噩噩,身子重似千斤,坠着她往下跌。思绪更是混乱不堪。谢先生说她死里逃生。她,怎么了?只要一想,就头疼不已。谢安一勺勺喂她吃药,看她皱眉,立刻道:“姑娘伤了底子根本,为了今后着想,喝了药就该好好休息,一切等身子好了再说。”
夏宁连点头都做不到。汤药越喝越困,眼睛垂下,又一次沉沉睡去。谢安扔下药碗,跑到窗子口一把推开,对着正站在门口的雪音说道:“夏氏醒了,我给她加了安神助眠的汤药,没四五个时辰醒不来,快去通禀将军,说夏氏逃过一劫,已经醒了。”
然后快些寻人来把他换走。他一个府医、毒医,单独和一外室呆在同一屋子里算什么!雪音听到夏氏醒了,先是高兴,但又想起夏氏的行为,一时间敛了起脸上的欢喜,冷面冷声道:“等将军回府,我会立刻禀告将军。”
此时,将军才去上朝。没个几个时辰绝对回不来。同一时间,在慕府的一座院子里。一道惊恐的尖叫声划破了慕府的平静。慕乐婉推开窗子,就看见躺在院子里的两具死尸。身着黑衣,被折磨的浑身没一块好皮肤,衣衫破烂,即便是在冬日里,也散发出令人恶心的腥臭味。她受到了极大的惊喜,扯着嗓子尖叫着:“乌图兰!乌图兰!!”
嗓音尖锐、刺耳。令人厌烦。乌图兰掩饰好自己眼底的厌恶,一脸关心紧张的从下人房里走出来,状似第一次看见院子里的的两名男子,脸色骤变,用手压着胸口,绕过他们竟直接进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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