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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5章（第1页）

河北诸豪族本就是汉人，他们在汉化后失去了以前为皇帝作战而得到的显赫地位，不得不据地结为坞壁以宗主自保，为抵抗尔朱荣几次征兵、征粮而与其结下了血海深仇，现在马文才费尽周折抓完了尔朱荣的家眷族人，总不能是抓回来安抚的吧?

河南的萧宝夤势力被马文才连根拔起，关中有马文才的人亲自坐镇潼关，自古得潼关者得关中，即便是关陇那些豪杰为了能进入中原，也不得不倒向马文才的势力。

细细一算，除了自己这方代表幽、并以北势力的六镇兵马以外，中原地区其实已经大半落入马文才的掌控。

更可怕的是，如果花夭真的以柱国大将军的身份与马文才成亲，那马文才可以顺理成章的将六镇兵马交予花夭执掌，连六镇势力也尽归他手。

贺六浑不知道旁人，但对自己这支人马的底细还是明白的。

除了葛荣，他们北镇的大部分将领都没有称王称霸的野心，只不过因为南迁洛阳後，六镇鲜卑和鲜卑化的贵族与将士的待遇及升迁不如洛阳鲜卑贵族，再加上权贵奢侈，守宰暴敛，赋役、兵役繁重，才不得不反。

军人不善政治，所以他们渴望的是遇到&ldo;英主&rdo;，能够恢复荣光和稳定，能够恢复往日&ldo;国之肺腑&rdo;的地位。

现在魏国上下官位空虚，以前诸州郡县府皆是宗室将领镇守，现在都没有了镇将，若马文才以官职对他们进行分化、安抚、拉拢，即便是他在其中处处干涉挑拨，也不可能奏效太久。

贺六浑想明白了，顿时弄懂了为什么花夭会这么容易就来赴约。

&ldo;你是替马文才来当说客的?&rdo;

他下意识的觉得不可思议。

&ldo;马文才想当魏主?&rdo;

花夭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ldo;师兄，当初我来荥阳想要说服诸位大首领帮我拿下洛阳、拥立任城王为王时，为什么没有人愿意呢?&rdo;

她答非所问。

&ldo;因为他们不想损耗自己的人马。&rdo;

贺六浑皱着眉，不甘地回答。

&ldo;是，因为征战这么久、死了这么多人，他们已经不想再打仗了，只想着能有和家小妻儿团聚的那一日。&rdo;

花夭又叹，&ldo;师兄，现在的六镇子弟，已经不是原来的六镇子弟了。&rdo;

&ldo;我知道你素来的抱负。你家先祖原本是洛阳的汉人高官，生来便是贵族，却因罪沦落怀朔成为军户。汉人觉得你是鲜卑旧种，鲜卑人又觉得你是汉人，唯有在六镇，你才能找到你自己的归属……&rdo;

贺六浑默然不语。

&ldo;六镇及禁军的将卒，过去历来征召于强宗子弟、高门良家，无论你是汉是鲜卑，原本凭借门第，都该是贵族。然而洛阳的规矩剥夺了你重振门庭的可能，所以不打破这个&lso;规矩&rso;，你便一日不能改回&lso;高&rso;姓，恢复家门荣耀。&rdo;

花夭看着那小小的温酒器，看它温了又凉，凉了又温，黯然道：&ldo;可在我看来，我们六镇的灾难，不在于&lso;新制&rso;，偏偏就来自于&lso;旧制&rso;啊!&rdo;

贺六浑猛然抬头，诧异无比。

&ldo;我还小的时候，就很好奇为何其他人家能种地、能做买卖，我阿爷和其他族人却只能养马、打猎，不能和其他人一样生活的那么轻松。阿爷说我们出身&lso;军户&rso;，便只能打仗、打猎，不能从事生产，我家世袭官职还好，隔壁同样出身军户的人家，甚至还有饿死人的时候。&rdo;

花夭眉间渐渐聚起怒意，&ldo;为何我等是军户，便不能读书、识字、做官?为何我等是军户，就不能做买卖、种地、蓄养家畜?&rdo;

&ldo;既然我等是为国征战，那国家没有战争时，我等又该何去何从?&rdo;

&ldo;你……&rdo;

贺六浑一张口，只觉得嗓子嘶哑的厉害。

&ldo;师兄，你们想还复旧制，想要重现鲜卑旧时的荣耀，但那原本就已经过时了。没有什么制度会永远养着一群闲人……&rdo;

花夭陈述着这令人痛苦的事实。

&ldo;六镇的荣光，在失去对手的那一刻，就已经熄灭了!&rdo;

&ldo;组建黑山军的时候，我才真正感受到&lso;自由&rso;的快乐。在黑山军时，军中有羯人、有汉人、有鲜卑人，也有高车人，但没有人以&lso;什么人&rso;自称，只要进了黑山军，就都是兄弟。我们可以做买卖，也可以打仗，没活儿干时种种田、看看书，也不会有人以&lso;旧制&rso;苛责鞭笞我们。&rdo;

她的脸上写满了认真。

&ldo;军户的制度本就是错误的!没有什么制度该规定了人们生来该做什么!战时当兵是我们的义务和荣耀，闲时耕种生活也是我们的权利。地域、门第、血统、甚至性别，都不该是决定&lso;我们是什么&rso;的束缚。&rdo;

&ldo;这天下不&lso;自由&rso;已经太久了!自魏晋以来，用出身和门第来决定&lso;你是谁&rso;的错误已经延续了太久!&rdo;

&ldo;你问我为什么替马文才当说客?因为他从来没有只想着争地盘、当首领、得富贵，他想要的，是让这个&lso;天下&rso;，重新获得&lso;自由&rso;。&rdo;

花夭由衷的感激马文才给了她一条新的路，给了她一段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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