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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过往尘烟（第1页）

贝锦仪并不是周芷若在峨眉山上所见的第一个师姐，也不是最初那几月便与她厮混在一起的同伴。贝锦仪初时只是周芷若遥望灭绝师太是，那个面目温柔，神情和善的大姐姐，在山上几个月，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说过，见了面，也不过称一声“师姐”而已。

直到周芷若初露锋芒，所学所思皆快人一步，旁人需要学个一年多的入门剑法，她不过短短一月就习得虎虎生风，连与教习的师姐对战，也半丝不惧，浑身上下透着刚强。以至于周芷若被其余同门排挤，在练习时故意与她作对，不肯好好喂招，动辄便是故意弃了剑去，说她故意伤人，而后便无人再与周芷若说话了。

那些小女生排挤人的手段在经历落在周芷若的眼里，不过是形同虚幻，根本不必搭理。只是这武功心法的精妙绝伦之处与上个世界的平庸觉然不同，因此方才有些眷眷不舍，便知学了些粗浅的剑招也是日夜习练，还故意跑到灭绝师太常去的地方，故意将自己新想的剑招和往日所学融合在一起，尽数在众人面前崭露头角，汲汲营营得叫人唾弃。

不过幸好灭绝师太倒是很喜欢周芷若这般的苗子，开始用心指导，多加关怀，而年长的师姐们也并不觉得年纪幼小的周芷若会威胁她们的地位，因此便多了些亲善和蔼。贝锦仪，也随着众人，在这个时候慢慢与她越走越近。

贝锦仪出身武学世家，与静虚静玄等师姐都很是不同。在峨眉派里，出身世家的师姐妹少有出家的，而静字辈的几个师姐皆是出身贫苦，又或者遭逢大难，因此看破红尘，不愿与人结亲，早早就剃了头发，与灭绝师太一般，做了尼姑。如果依着出身经历，周芷若本该与静虚师姐等人一起休息。不过她那时还太小，静虚她们也事多人忙，稍有空闲，因此周芷若也这孩子能像个跟屁虫一般，跟着只大她几岁的贝锦仪。

贝锦仪的性子很好，对多出来的小师妹很是照顾。不光是照顾周芷若，对其余的师妹师弟也不错。她知道周芷若受人排挤之后，并没有贸然帮她，或是训斥旁的师妹，也许她也能看出来，周芷若本就不在乎这些。但她依旧带着小小的周芷若习武、吃饭、睡觉……峨眉山上的小路，林子里藏的山洞细泉，还有石头上凿出的小洞，好多地方都是贝锦仪带着周芷若一点点去经过，一点点去发掘的。在她们最淘气的时候，整座峨眉山上的猴子都避着她们走，鸟雀也早早飞去躲避，无论她们走到哪里都没有一个活物留下来。

后来，周芷若自觉学有小成，便偷偷出了门，留书给灭绝师太，去杀张无忌，取九阳真经。贝锦仪当时与周芷若关系还好，但周芷若还是一句都没有跟她说，只是常常半夜睡不着觉，站在外头看星星，还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贝锦仪只以为是小姑娘到了岁数，心生叛逆，也不曾计较，而是温声劝慰，还说要与灭绝师太告假，带她出去玩。

但终究，是周芷若不告而别。

等周芷若再度回来之后，便一跃成为灭绝师太身边最得宠的人。从原本的房间中搬了出来，移到了灭绝师太的左近，武功内力皆得了灭绝师太的亲自指点，九阳真经也尽数修习，毫不藏私。对外见客，也常常叫周芷若出去露脸。以至于峨眉上下都说，周芷若是灭绝师太的关门弟子，与众不同，日后可能会传其衣钵的。

自然，这般的宠爱落在静字辈师姐与所有年长师姐的眼里，都犹如针刺一般，只是顾及着灭绝师太的威严，无人敢欺辱与她。但到底也渐渐的梳理了。本来周芷若初入灭绝师太眼里之时，丁敏君为了气一个师妹，还故意带着她练剑，教她如何习八卦，走内力，教她何谓之冲，何谓之急，还在无聊时指点过双手互拨之术。当时周芷若自然洞悉了内情，知道丁敏君不过是因着要气郑门鸳鸯刀出身的郑媛师姐，方才故意对自己另眼相看的。因此也并不放在心上，至于其后，丁敏君不在搭理自己，也没有过度的伤心愤恨。

但是贝锦仪不同。周芷若不告而别之后，回来两人着实生分了些日子。也许贝锦仪也心存羡慕妒忌，也曾自怜自伤，甚至得过旁人的笑话，说她养了个白眼狼。但后来，峨眉上下除了灭绝师太和一些有意攀附的师弟师妹，再无人愿意与周芷若深交之时，贝锦仪又站了出来，主动化解了尴尬，又和好如初。依旧如往常一样，该练剑练剑，该休息休息，依旧把她当做一个年幼的师妹，当做雏鸟一般照顾。

但雏鸟总有一天会长大，大鹏也总有一天会展翅。周芷若为了活命，为了叫灭绝师太不必惨死，话说的越来越多，在外人面前也愈发露脸。到了前些时候，连静玄师姐都开始对周芷若起了戒备之心，但贝锦仪似乎感知不到一般，依旧没心没肺，待她如初。

也许贝锦仪从来没有想过要做峨眉的掌门，也许她觉得，自己这个小师妹确实很好，就算是做了未来掌门也并没有什么让她不忿的。

周芷若还记得在武当山的夜晚，那一日她刚与俞二侠交过手，灭绝师太心里其实很得意，但依旧端着她高人掌门的劲头，半点喜意都不露。静玄师姐与常安师姐等人愈发的客气疏离，只有贝锦仪拉着自己，晚上又钻到了一起，然后问她，“你看见宋少侠的神色没有，满心满眼都是你。你还是与以前一般，不想嫁到武当去吗？”七八中文天才一秒记住ωωω.78zω.còмм.⒎8zщ.cóм

周芷若自然是摇了头。她从未觉得峨眉的下一任掌门会不是自己。要和宋青书在一起，除非他脱离武当，放弃一身的傲气和荣耀，入赘到峨眉来，方才能守得住她。但这对宋青书太过残忍和委屈了。她不是陈友谅，也不必有意要利用他做什么，两个人各有各的路，说不得还能相互扶持，把少林给拉下神坛，做不成武林魁首，天下第一大派。

就在今日，刚才吃完饭，周芷若拿着瓷碗准备给殷离送饭的时候，贝锦仪还对自己笑着，说自己是东郭先生，好心未必会有好报。

那时周芷若还嬉笑着，回她说，等回来了，便好好教训你。结果不到一个时辰，两个人就阴阳两隔，再也无法玩笑，嬉戏了。

眼泪自周芷若的眼眶中流出，像江南梅雨季节里淅淅沥沥的小雨，再也没有断过。这个时候她不应该悲伤，也不该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翻来覆去地想贝锦仪平日的音容笑貌，更不该失了控制，仿若一个小姑娘，无助而又悲伤地在丁敏君、静虚和峨眉的师姐妹面前泪流成河。她应该坚强、理智，略带些悲伤地把丁敏君质疑自己的话压下去，而后睿智地抢占上风，把自己刚才的不慎之言磨灭掉，成熟而又聪慧地把在场所有人的恐惧压下去，激起他们的恨意，并商议下一步对付青翼蝠王的方法。一步步占据主动权，和今天的所有时刻一样，强大而又完美，让若有人都对自己心服口服。

但是她做不到。人和人是不一样。每一个人都有她的软肋，而她周芷若的软肋就是灭绝师太和贝锦仪。现在，贝锦仪死了。

“芷若师妹。”周芷若恍惚听见静虚在唤她，但她却半点回应的气力都没有。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对躯体的控制，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挨到贝锦仪的尸体前，是如何被丁敏君用剑指着，又是如何躲过丁敏君的巴掌，一手甩开了她，把贝锦仪夺回了怀里。

周芷若的目光渐渐少了焦距，恍惚望着前头，但依旧能够看见身边人的动作。丁敏君头一次被这么下了面子，心有不甘地想要和她打上一架，找回场子，但被静虚师姐拦住了。静虚一边担忧地看了这边一眼，一边伸手堵住丁敏君的攻势，推拒着她往外走，然后开口冲着一旁说了句什么，站着的宋青书也跟着一同出去了。

“你，你装什么！师姐，你竟然信她？她那么小就知道扒着师父的大腿往上爬了……”丁敏君的声音渐行渐远，周芷若恍恍惚惚听见了这么一句，但她根本没有注意。在她的眼里，面前的贝锦仪面无血色，甚至皮肤都有些抽紧、干巴，毫无光泽，但依旧和活着一般模样，似乎只是睡着了。

但她的脖子上有一个深深的伤口，旁边都淤青了，还能看出一个清晰的牙印来。周芷若觉得自己的心漏停了两拍，头嗡嗡疼得厉害。她现在根本就不想去理峨眉派里师姐妹之间的关系，她只想杀了青翼蝠王，一刀一刀地割在他的身上，放干他的血，诱发他的寒毒，叫他受尽折磨而死。七八中文首发www.7*8zw.com7*8zw.com

她只想报仇为贝锦仪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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