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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第1页）

&ldo;还有件很伤脑筋的事要跟病人谈。&rdo;古应春悄悄问张医生，&ldo;不知道对他的病势相宜不相宜？&rdo;

&ldo;伤脑筋的事，没有对病人相宜的。不过，他的为人与众不同，经得起刺激，也就不要紧了。&rdo;

既然如此，古应春便不再瞒，要瞒住的倒是他妻子，所以等七姑奶奶回卧房去看孩子时，他才跟刘不才将杭州对胡雪岩种种不利的情形，很委婉地，但也很详细地说了出来。

胡雪岩很沉着，脸色当然也相当沉重。听完，叹口气：&ldo;乱世会坏心术。

也难怪，这个时候哪个要讲道德，讲义气，只有自己吃亏。不过，还可以讲利害。&ldo;

听这口气，胡雪岩似乎已有办法，古应春随即问道，&ldo;小爷叔，事不宜迟，不管定的什么主意，要做得快！&rdo;

&ldo;不要紧，&lso;尽慢不动气&rso;！&rdo;

到这时候，胡雪岩居然还有心思说这样轻松的俏皮话，古应春倒有点不大服气了，&ldo;看样子，小爷叔倒真是不在乎！&rdo;他微带不满地说，&ldo;莫非真的有什么神机妙算？&rdo;

&ldo;不是啥神机妙算！事情摆明在那里，他们既然叫我钱庄里的人来传话，当然要等有了回信，是好是歹，再作道理。现在人还没有到，急什么？&rdo;

听得这一说，古应春实在不能不佩服，原是极浅的道理，只为方寸一乱，看不真切。这一点功夫，说来容易，临事却不易做到，正就是胡雪岩过人的长处。

&ldo;那好！&rdo;古应春笑道，&ldo;听小爷叔一说破，我也放心了。就慢慢商量吧。&rdo;

急人之急的义气，都在他这一张一弛的神态中表露无遗。这在胡雪岩是个极大的安慰，也激起了更多的信心，因而语气就越发从容了。

&ldo;那个袁忠清，他的五脏六腑，我都看得见，他是&lso;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rso;，绝不敢多事。别的人呢，都要仔细想一想，如果真的跟我家眷为难，也知道我不是好惹的人。&rdo;胡雪岩说：&ldo;他们不会逼我的！逼急了我，于他们没有好处，第一，我可以回杭州，长毛用我，就会信我的话，他们自己要想想，斗得过我，斗不过我，第二，如果我不回杭州，他们总也有亲人至戚在上海，防我要报复。第三……那就不必去说它了，是将来的话。&rdo;

古应春却偏要打听，&ldo;将来怎么样？&rdo;

&ldo;将来，总有见面的日子，要留个余地。为人不可太绝，就拿眼前来说，现在大家都说我如何如何不好，如果他们为难我的家眷，就变成他们不对了。

有理变成无理，稍为聪明的人，不肯做这样的事。&ldo;

这一点古应春不能同意，留个相见余地的话，也未免太迂，不过仅是前两点的理由也尽够了。古应春便催着他说：&ldo;小爷叔，你说你的办法！&rdo;

&ldo;我的办法是做一笔交易。他们不愿意我回杭州，可以，我不但不踉他们去争，而且要放点交情给他们，有朝一日，官军光复杭州，我自有保护他们的办法。不过，眼前他们要替我想办法，拿我的家眷送出杭州。&rdo;

这样的一笔交易是不是做得成？古应春颇为怀疑，因而默然不语，只望着刘不才，想听他的意见。

刘不才却对他的话大感兴趣，&ldo;这倒是个办法。&rdo;他说，&ldo;照飞看，那批人又想吃羊肉，又怕羊骚臭，怕将来官军光复了，跟他们算帐。如果真的有保护他们的把握，那批人肯照我们的办法做的。不过，空口说白话可不行。&rdo;

&ldo;现在当然只有空口说白话，话要动听，能够做得到，他们自然会相信。&rdo;

胡雪岩停了一下说：&ldo;三叔，这件事只有辛苦你再去一趟，因为别人去说，他们不大容易相信。&rdo;

&ldo;这还用说？自然是我去。你说，跟他们怎么个讲法。&rdo;

&ldo;当然要吹点牛。&rdo;胡雪岩停了下来：&ldo;等我好好想一想。&rdo;

这一想，想了好多时候，或者是暂且丢开此事，总而言之，不见他再谈

起，尽自问着杭州的情形，琐琐屑屑，无不关怀。雪岩的交游甚广，但问起熟人，不是死了，就是下落不明，存者十不得一。连不相干的古应春，都听得凄怆不止。

到得十点多钟，刘不才一路车船劳顿，又是说话没有停过，再好的精神也支持不住了。古应春便劝他不必再住客栈，先好好睡一觉再说，刘不才依从，由古家的丫头侍候着，上床休息。

胡雪岩的精神却还很好，&ldo;老古，&rdo;他招招手让古应春坐在床前，低声说道：&ldo;我对人不用不光明的手段，这回要做它一次一百零一回的买卖，全家大小在那班王八蛋手里，不能不防他们一着。我现在要埋一条药线在那里，好便好，搞得不好，我点上药线轰他娘的，叫他们也不得安逸。话说明了，你心里也有数了，要劳你的神，替我做一件公事。&rdo;

他&ldo;话说明了&rdo;，古应春却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ldo;小爷叔，&rdo;他皱着眉头说，&ldo;我还莫名其妙，什么药线，什么公事？&rdo;

&ldo;公事就是药线，药线就是公事。&rdo;胡雪岩说：&ldo;这件公事，是以我浙江候补道兼团练局委员，奉王抚台委派，筹划浙江军需民食以及地方赈济事宜的名义，报给闽浙总督衙门庆制军。公事上要说明，王雪公生前就顾虑援兵不到，杭州恐怕保不住，特意嘱咐我，他是决定城亡人亡，一死报答朝廷，但是杭州的百姓，不可不顾，因为我不是地方官，并无守土之责，所以，万一杭州失守，必得顾念家乡，想办法救济地方百姓，这是第一段。&rdo;

古应春很仔细地听着，已理会得胡雪岩入手的意思，并即说道：&ldo;第二段当然是叙你运粮到杭州，不能进城的情形？&rdo;

&ldo;对！不过转道宁波这一层不必提。&rdo;胡雪岩略停一下又说，&ldo;现在要叙顶要紧的第三段，要这样说法：我因为人在上海，不能回杭州，已经派人跟某某人、某某人联络，请他们救济地方百姓，并且暗中布置，以便官军一到，可以相机策应。这批人都是地方公正士绅，秉心忠义，目前身陷城中，不由自主，将来收复杭州，不但不能论他们在长毛那里干过什么职司，而且要大大地奖励他们。&rdo;

&ldo;啊，啊！&rdo;古应春深深点头，&ldo;我懂了，我懂了，这就是替他们的将来留个退步。&rdo;

&ldo;对了。这道公事要等庆制军的批示，他人在福州，一时办不到，所以要来个变通办法，一方面呈报庆制军，一方面请江苏巡抚衙门代咨闽浙总督衙门，同时给我个复文，拿我的原文都叙在里头，我好给他们看。&rdo;

&ldo;呖，嗯！&rdo;古应春想了一下，记起一句话：&ldo;那么什么叫&lso;公事就是药线&rso;呢？&rdo;

&ldo;这你还不懂？&rdo;胡雪岩提醒他说：&ldo;你先从相机策应官军这句话上去想，就懂了。&rdo;

真所谓&ldo;光棍一点就透&rdo;，古应春恍然大悟，如果那批人不青就范，甚至真个不利于胡家誊属，胡雪岩就可用这件公事作为报复，向太平军说这班人勾结清军，江苏巡抚衙门的回文，便是铁证。那一来，后果就可想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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