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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章（第1页）

绿萼道：&ldo;那怎么行？这阁间是我们姑娘先租下的。况且，难道就没有别的阁间了？还是欺负咱们是姑娘家？！&rdo;

伙计赔笑道：&ldo;姑娘别生气。只因外间已经坐满，阁间虽多，靠街的却少。别的阁间少有五六人，多有十几人，唯有姑娘这里人少，而且那四位客人中有两位是女客，所以小人才斗胆上来问一问。那两位女客也是姑娘家，现就在门外候着，说是要亲自来和姑娘说。&rdo;

绿萼嘟起嘴道：&ldo;要听书也不早些来！&rdo;

我微笑道：&ldo;不敢当。那就快请进来说话。&rdo;

伙计连忙道谢，退步出去，自门外请了那两个女子进来。但见两人都只有十六七岁的年纪，其中一个容长脸丹凤眼的美貌女子身着银绿色貂皮长袄，挽着繁复的百合髻。发髻正中缀着两颗殷红如血的宝石，鬓边一枚金钗灼灼如火。另一个女孩子梳双丫髻，身着月白短袄，显然是个丫头。为首的女子低头走了进来，深深一福，抬眸欲言，顿时怔住。她的丫头亦呆在当地。

那女子示意丫头从袖中掏出一小锭银子，递给伙计道：&ldo;你出去吧。&rdo;伙计眉开眼笑地接过赏钱，退了出去。那女子又命丫头关上了门，方才怯怯唤道：&ldo;婉妃娘娘？&rdo;

我亦怔了片刻，方才想到，这女子定是从宫里出来的。我摇头道：&ldo;在下朱玉机，是婉妃的妹妹。&rdo;

那女子道：&ldo;原来是朱大人。女御平氏拜见大人。&rdo;说罢端端正正行了一个大礼。

我奇道：&ldo;姑娘是宫中的女御？你怎的出宫来了？&rdo;

平女御轻声道：&ldo;是陛下带奴婢出宫的。&rdo;

我大惊：&ldo;圣驾现在何处？快领我去接驾。&rdo;

平女御道：&ldo;陛下微服出宫，只带了简公公和奴婢三人，大人不宜出去接驾，以免惹人注目。奴婢这就去请陛下进来，请大人稍待。&rdo;说罢带着丫头缓缓退出。

绿萼起身立在我身后，低声道：&ldo;这必是新进宫的，不然怎么会不认得姑娘？倒还算稳重。&rdo;

不多时，平女御引了皇帝进来，小简反手将门掩上。但见视野中出现一双玄色缎面云水纹官靴，我忙带领绿萼跪了下去，欲行跪拜大礼，却听他对小简道：&ldo;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快将朱大人扶起来？&rdo;

小简笑嘻嘻道：&ldo;奴婢该死。&rdo;连忙将我扶了起来，平女御也亲自将绿萼扶起。

皇帝在靠窗的曲柳木雕花交椅上坐了，温言道：&ldo;你回来了。&rdo;说着示意我坐下。如此闲闲相问，倒像是我只是出宫省亲，数日而归。

小简扶我在皇帝对面坐下，平女御带着丫头出门要茶要水。我垂头道：&ldo;微臣是六日前回京的。&rdo;

皇帝微笑道：&ldo;这不是宫里，不必如此拘束。你也是来听书的么？&rdo;

我恭敬道：&ldo;是。微臣无意中听了一次，觉得还可入耳，故此再来。&rdo;

皇帝笑道：&ldo;真有这样好听？上一次都说了什么？&rdo;

我答道：&ldo;上一回书说的是&lso;俏观音义激小王爷，少英雄智取蓝山城&rso;。&rdo;

皇帝笑道：&ldo;小王爷智取蓝山城？莫不是在说高旸？那俏观音又是谁？&rdo;

我这才抬起头来，微微一笑道：&ldo;俏观音是一位美貌的尼姑，叫作智妃。&rdo;

皇帝用折扇一敲小简的腿，哈哈大笑道：&ldo;这个高旸，朕委他方伯，他却去和尼姑纠缠不清。果然是少年人，爱惹些风月债。&rdo;他一笑起来，眼角和唇边便扫开几条细纹。想是为了与平女御相配，他穿了一件石青色联珠天马纹织锦圆领长袍，越发显得面色枯黄，如尘霾中的月亮。早年在战场上留下的硬朗轮廓与铁血之色都隐在双眸深处，如今一笑起来活像一位坐拥三妻四妾的土财主。我心头微一刺痛，他不但老了，更显出纵欲过度的疲态。

小简躬身笑道：&ldo;若不风流，还能叫小王爷么？&rdo;他特意将一个&ldo;小&rdo;字说得极重，说罢哧哧笑了起来。

平女御亲自奉上茶点，又斟了茶，方才躬身退了下去，远远立在墙角的花架子边。皇帝向她笑道：&ldo;你也过来坐。&rdo;

平女御屈一屈膝道：&ldo;奴婢不敢。&rdo;皇帝也不多说，又向我道，&ldo;朕前几日在宫里，无意中听茜仪宫里的几个内官讲闲话，说西市来了一个说书的，将住在扬州的辅国公夸得人间没有天上有，一时好奇起来，所以出宫来听听。&rdo;

从前的辅国公莫璐是周渊的前夫，周渊嫁给皇帝后，将所生的第二个儿子过继给绝嗣的辅国公府。现任的辅国公莫槿，正是皇帝和周渊的亲生儿子，如今算来，也该有十一二岁了。莫槿虽在扬州，又因年纪幼小不便上京朝请，但总还会常常上书的，皇帝何至于要从一个说书的口中得知莫槿的近况？我知道，他只是希望能侥幸从李万通的口中听到周渊的行踪罢了。他望向楼下茶肆的目光带着一点热切的期盼，这才有几分当年我熟悉的模样。

我亦看向楼下，已满满地挤了一街：&ldo;可惜微臣回来迟了，竟没听见这一出。&rdo;

皇帝笑道：&ldo;无妨。改日朕叫他进宫说。&rdo;

忽见一灰一红两抹身影在街头出现，像一点火星子伴着一撮死灰，倏忽到了眼前。楼上楼下俱暴喝一声好，便听得鼓声笃笃，少女拨了两下月琴，便将背后的斗笠取下。众人照例问道：&ldo;李师傅，今日说什么？&rdo;

李万通道：&ldo;今日一回书的名字叫&lso;征西将军两胜西凉府，相府小姐三嫁文进士&rso;。&rdo;接着听见铜钱叮叮当当地响过，楼上叫赏的声音此起彼伏。少女抛起斗笠，十几锭散碎银两都像长了眼睛一般一头扎入黄澄澄的铜钱堆，不一时铜钱堆便平了斗笠边。

皇帝大呼有趣，命小简也拿出一锭银子，嘿的一声扔出了窗外。那少女本已将斗笠中的银钱都倒入了随身褡裢，抬眼见一锭大银飞了过来，当即翩然起身，将银子牢牢接在手中。轻如飞燕，飘若梦蝶。皇帝忍不住向窗外叫道：&ldo;好功夫！&rdo;

那少女也不道谢，又拿起月琴拨了两下，人群霎时安静下来。李万通朗声道：&ldo;话说高官家平定了盛京，理清了西南，杀尽了蛮子，占领了兰州，当真是万众归心，天下太平。这两年，那西夏蛮子不忿我大昭官军总打胜仗，便趁我西凉府立足未稳之际，集结了十万步军、三万马军前来攻打。&rdo;

皇帝向我笑道：&ldo;这是一年半前的事了，可见他今日说的是件旧闻。&rdo;

只听李万通接着道：&ldo;我西凉府守军的主将叫作文泰来，益州人氏，祖籍成都，咸平十三年中武进士，时年二十三岁。生得九尺二寸长，熊背蜂腰，豹头燕颌，眉若飞虹，眼如杏核。剑戟枪棒，无所不通，熟读经史，深谙守御之术。&rdo;

皇帝合拢折扇抵着下颌凝思道：&ldo;平西校尉文泰来……&rdo;

李万通道：&ldo;这文泰来当时只领了几千军士前来修缮武威金昌两城，不想西夏贼人忽然大举前来，将此二城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天上飞不进去一只鸟，地上钻不进去一只鼠。当真是风扫不进，雨泼不进。当时那文泰来的同母弟弟文泰新在军中任粮曹参军，正在城外督粮，连人带粮被西夏蛮子堵截在半路，捆翻在地。当下剥得赤条条的放在阵前，叫城中的文泰来弃城投降。文泰来在武威城上破口大骂，天杀的西夏贼人便将文泰新的肉一片片割下来放在火上炙烤。文泰来当即冷冷一笑，飞起一箭，she在文泰新的胸口，文泰新当场毙命。文泰来喝道：&lso;要战便战，要杀便杀！大丈夫正应履锋刃而取功名，零碎折磨一个手无寸铁的俘虏，算什么英雄好汉！&rs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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