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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6章（第1页）

刘灵助所言是假，这我早已猜到。我笑道：&ldo;我斗胆一猜，事情是这样的：那一日殿下望见胭脂山顶的天子气，便私自带兵劫掠西夏牧民，可惜昌平王爷竟不追究。于是又擅自离开军营，前往兰州城虐杀俘虏，兰州刺史李元忠仍不理会。殿下这才将李元忠最心爱的的小妾虏入军营，借此激怒李元忠。如此数罪并罚，才争得一个槛车征诣京师。&rdo;

高旸合目倾听，不置可否，蒲扇却停了下来。我微微一笑，又道：&ldo;从西北由槛车押回京，自然走不快，三千多里，怎么也要十几日。我记得殿下是六月初五到达京城的，如此必是在五月二十五之前就启程了，也就是说，天子气在五月二十五之前就出现了。是不是？&rdo;

高旸道：&ldo;不错。&rdo;

&ldo;殿下离开西北之前，还不忘嘱咐裘郎中，让他立刻拟奏章弹劾昌平郡王。多半平西校尉文泰来告发昌平郡王通敌的弹章也是这么来的，否则他二人为何同时弹劾昌平郡王？未免太巧。那么刘灵助的那封上书，必也是殿下临走前安排人写好的，将天子气的日子改到五月二十九，再拖延至六月初五左右寄出，如此我迟至今日才看到。&rdo;说着定定地看着他，&ldo;二十九日，殿下已不在西北。如此这道天子气，连带着先前几日的那道，都不是应在殿下身上，而是应在昌平郡王的身上。殿下的如意算盘便是如此吧？&rdo;

高旸眼皮一跳，双目微睁，拿蒲扇拍着手心：&ldo;早听说你断案如神，想不到这一番本事竟用在了我身上。&rdo;

&ldo;如此说来，我没有说错了？&rdo;

&ldo;有如亲见。&rdo;

我缓缓道：&ldo;殿下临走之前令裘郎中和文校尉上书弹劾，加之早已出现的天子气，都是为了坐实昌平郡王的大逆之罪，令圣上以为天子气应在昌平郡王，必除之而后快。只要我将刘灵助上书之事禀明圣上，便有可能洗脱了殿下的嫌疑，如此昌平郡王必死无疑，殿下却可以脱身了。&rdo;

高旸沉声道：&ldo;我并非有意加害昌平皇叔，只不过为求活命，却也顾不得了。&rdo;说着目光驰远，仿佛在眺望那一日清晨胭脂山上的绚烂云气，&ldo;那一日我早早起身，登高望见胭脂山上的云气，直可说魂飞魄散。你知道，他对父王、对熙平姑母表面宽待，实则无一日不戒备。几番思量，唯有离开西北避嫌，才不会令他怀疑我。&rdo;

我叹道：&ldo;殿下随意寻个借口离开西北便好，又何必自污？&rdo;

高旸苦笑道：&ldo;不论我擅离职守还是原地不动，不论我寻怎样的借口离开武威，只要有那道天子气，只要我当日仍在西北，都不过是等死而已。突然离开西北，又未免突兀，他的心思极细，这点肯定瞒不过他。&rdo;说着眉头紧锁，似追忆当日清晨痛下决心的艰难一刻，&ldo;唯有狠下心来触犯军规，伤及李元忠的要害，这才能被昌平皇叔押送出西北。反正我嗜杀好色的名声早已传遍朝野，也不在乎多几件。借着这些平常的罪名，也许他瞧着我不成器的混赖模样，能蒙混过去也说不定。&rdo;

我摇头道：&ldo;然而，殿下觉得自污仍是不够。&rdo;

高旸道：&ldo;不错。我让刘灵助上书，以期迷眩圣目。若圣上惑于发云气的日子，我的胜算便又大了一分。&rdo;

我颔首，再次问道：&ldo;那刘灵助究竟是谁？&rdo;

窗外忽然起了大风，虽然关门闭户，烛光仍狠狠一歪。我眼睛一花，恍惚只觉高旸的笑容森冷而诡谲：&ldo;刘灵助是你极熟识的人，不妨猜上一猜。&rdo;

在西北我&ldo;极熟识&rdo;的人？似乎并没有。我和昌平郡王只有数语交谈，根本谈不上&ldo;极熟识&rdo;。裘玉郎和文泰来我从未见过，不过闻名而已。如此说来，只有高曜。但据朱云所言，高曜是在高旸离开西北以后才到达军中的。即使高曜和高旸曾在西北会面，也不会受高旸指使去冒充&ldo;刘灵助&rdo;。

我摇头道：&ldo;我猜不出。还请殿下明示。&rdo;

高旸笑道：&ldo;你只猜活人，不猜死人，自然猜不出。&rdo;

我奇道：&ldo;死人？&rdo;忽而想起那一手独特的字体，心念一动，不可置信道，&ldo;难道是于锦素？她已经被处死了，还如何‐‐&rdo;

高旸口角微扬：&ldo;你的脸都白了。莫非你对于锦素心中有愧？为何听到她的名字便如此害怕？&rdo;

我哼了一声：&ldo;幽冥之事，总归要存些敬畏之心。殿下直言无妨。&rdo;

高旸笑道：&ldo;&lso;祭如在，祭神如神在&rso;&lso;不与祭，如不祭&rso;[77]。你读惯圣贤书的，还没&lso;祭&rso;，倒先怕起来了。&rdo;我移开目光，不理会他。只听他又笑道，&ldo;我听说于锦素被处死之前，你曾去掖庭狱见过她？你和她这样交好，为何见死不救？&rdo;

我目不斜视，仍不理会。高旸凝视片刻，忽而自笑自叹：&ldo;好吧。实不相瞒，其实这个刘灵助便是我。我离开武威城之前，自己拟好封好，交予裘郎中延迟至六月才发往京中的。&rdo;

&ldo;那字迹呢？&rdo;

高旸笑道：&ldo;那样的字体，可说开创一派先河，我自然是写不出的。先前我在西北偶尔拾得一本字帖，见上面的字体十分有趣，便留下赏玩了两日。刘灵助的上书便是照着字帖描的。&rdo;

&ldo;这字帖莫非是……&rdo;

&ldo;不错，是于锦素在西北闲来无事所创的字体，那字帖便是她留在西北的。若当时没有那本字帖，我还真不知道要如何做这个&lso;刘灵助&rso;。可惜，这本字帖被我烧掉了，否则传入中原，定然广为文人雅客所临摹，堪比卫夫人的簪花小楷[78]。&rdo;说罢摇了摇头，似乎颇为惋惜，&ldo;我并非书法行家，但若要我给这字体取个名字……可谓贵、病、瘦、硬，就叫&lso;错金体&rso;，甚好。你以为如何？&rdo;

于锦素死去已近四年，想不到倒帮高旸陷害了自己深爱的昌平郡王，当真讽刺，&ldo;错金体？殿下当真有闲心思。&rdo;

高旸道：&ldo;听天由命，无聊透顶，难免胡思乱想。&rdo;

我叹道：&ldo;御史中丞施哲已经去西北军中了，我若将这封上书呈上去，圣上必会令施哲前去查问。若寻不到&lso;刘灵助&rso;，又或根据&lso;错金体&rso;追查到那本字帖，圣上反而会怀疑&lso;刘灵助&rso;的用心。&rdo;不容高旸插话，我又道，&ldo;即便殿下已经烧掉字帖，只要在昌平郡王那里寻到相同的字迹，一样惹人疑心。施哲素来心细如发，殿下千万不要小瞧他。&rdo;

高旸笑道：&ldo;御史中丞施哲，&lso;发jian摘伏，有若神明&rso;，不在你这位女尚书之下，我如何敢小瞧他？那封奏疏，我知道必会送到你书案上，我描于锦素的字体也只是为了让你过目不忘。&rdo;

我瞟了他一眼，淡淡道：&ldo;这样惊心动魄的文章，想忘记都难。&rdo;

高旸道：&ldo;你只要寻个心腹，将那封奏疏重新抄录一遍。到时候就算圣上命施哲拿着奏疏去寻&lso;刘灵助&rso;，也寻不到一丝线索。找不到&lso;刘灵助&rso;，一切便只能存疑。固然，五月二十一那日胭脂山是出现了天子气，但谁又能证明五月二十九到六月初二这四日，胭脂山没有天子气？圣上对昌平皇叔一贯不喜，如此一来皇叔绝无活路，而我便可借此脱身。&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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