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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第1页）

殷螭看着他急匆匆出去，才问林凤致道：&ldo;来的是谁？你也认识？&rdo;林凤致奇道：&ldo;你不认识？还是你家亲戚‐‐刘阁老之子，刘楝刘嘉木，算来是你表侄。&rdo;殷螭想了一想，恍然道：&ldo;是刘崇义的儿子？不对，我记得刘崇义一直无子，至少我在朝升他入内阁的时候，他还膝下荒凉，就算以后生了，如今最多七八岁，就能来拜谒了？&rdo;林凤致道：&ldo;嘉木世兄不是刘阁老亲生，乃是刘太师的幼子，出继给兄弟为嗣的，今年大约是弱冠年纪了罢。&rdo;

其实刘崇义被称&ldo;阁老&rdo;，却只是前阁老而已，他在永建朝入了内阁，清和三年一度升至首辅，乃是世代武职的刘氏家族中弃武习文攀至顶峰的夺目明星，却也只是昙花一现，到清和五年便在文臣的攻讦战中落败，辞相归里，此后一直冠带闲住在京城。至于刘崇义败退出官场，未必没有林凤致一派在背后的推手作用，林凤致当然并不提起，殷螭也懒得说破。

殷螭素来是个好事之徒，觉得徐翰接待这位刘公子的态度未免奇异，哪能不去探究竟？笑道：&ldo;原来是刘家小十四，我记得他！那时他还未取字呢，从小文气，连弓都不会拉，怪不得刘秉忠送他给别人做儿子。&rdo;随手将书册丢给林凤致，怂恿道：&ldo;出去看看？&rdo;林凤致端坐不动，道：&ldo;何必多管闲事‐‐窥探主人私事也非君子所为。&rdo;殷螭笑道：&ldo;你说过你不是君子的，而且我看看亲戚，也不叫窥探，走罢。&rdo;

林凤致被他硬拉出去，手中还抓着书卷。殷螭深通偷窥之道，找借口支开徐家下人，轻手轻脚摸至客厅，自大厅后门入去，绕到屏风背后，支楞耳朵听厅上说话。

但厅中只是静默无声，过了半晌，才听一个声音叹息道：&ldo;满腔积郁，久yu抒于知己之前，却不道仲羽兄避嫌远膻，一至于此！今日原是弟来的不是了，就此告辞。&rdo;说着便是起立之声。

徐翰居然未出言挽留，只道了声：&ldo;嘉木兄慢走。&rdo;殷螭才发现赶到已是终场，好戏未曾看着，一急便重重跺一下靴子，大声道：&ldo;来的是小刘楝？还记得本王不？&rdo;

他拖着林凤致大踏步的走入去，满脸来认亲戚的热诚模样，只见已向门外而去的一个书生愕然回过头来，殷螭见他穿着襕衫，服色还是举人，未中进士，心道：&ldo;这孩子长到二十多岁，还是这般弱不禁风，恁地不象刘家人！&rdo;其实他也记不得这表侄小时候的模样，而刘楝也只是斯文白净而已，远远谈不上&ldo;弱不禁风&rdo;，只是殷螭一直颇恨刘秉忠，不免连带他的子侄也一律给贬评。

徐翰的脸色颇是难看，也不知道是跟刘楝有过口角，还是着恼殷螭过来搅场，却也只能起立引见：&ldo;这是靖王殿下，这是林太傅大人。&rdo;刘楝恭恭敬敬的拜了二人，便即道罪告辞。

殷螭不悦道：&ldo;怎么才见便走？我回京还未见过令尊，正要探问。&rdo;他所称的&ldo;令尊&rdo;自然是指刘楝的嗣父刘崇义而非生父刘秉忠，刘楝只是道了谢，说道：&ldo;家父托庇康健，不才未敢打扰徐兄府上会客，失礼告辞。&rdo;

他的神色也不甚自然，却是执礼甚恭，躬身倒退到厅门口，这才一揖到地转身而去。徐翰忽然唤了一声：&ldo;嘉木兄！&rdo;刘楝又一次回头，徐翰顿了一顿才道：&ldo;小弟实是失礼‐‐有蒙嘉木兄亲来致贺，愧不敢当。&rdo;刘楝微微一笑，道：&ldo;仲羽兄不是早谦谢过了么，何必一再多礼？兄年初大喜之日，弟还要来叨一杯酒。&rdo;

徐翰道：&ldo;多谢嘉木兄美意，寒舍愧不敢领。&rdo;这句话分明是婉拒，刘楝笑容中不免有一丝苦涩，道：&ldo;八年知己，竟然遭兄鄙薄如此？&rdo;徐翰道：&ldo;不敢，盼兄好自为之。&rdo;刘楝便只一颔首，道了句：&ldo;仲羽，谢你良言，刘楝就此别过。&rdo;这一句话声音极轻，尾音微带模糊，行动却不再拖泥带水，一径去了。

他这最后一句话未曾称&ldo;兄&rdo;，只呼了徐翰的字，仿佛还带旧日友qg，徐翰这个直慡人也不禁怅然若失了一刻，随即转过身来向殷林二人谢过有失招待之罪。殷螭当然居之不疑，林凤致说了几句谦辞，忽道：&ldo;仲羽世兄，我来京仓促，家中无书，无以打发闲暇，不知可否借几卷书籍破我寂寥？嗯……这卷时曲填得颇有意趣，我便不客气告借了。&rdo;

徐翰才看清他所执书册的题签，却是殷螭在蝴蝶厅中乱翻后又丢弃给林凤致的，他的神qg一时微微有点怪异，却也没说什么，只道：&ldo;年伯既然赏鉴此书，不妨将去。&rdo;林凤致又说了些客套话，见徐照仍然未归，便即辞去。徐翰挽留用膳不果，于是亲自送出府门去。

殷螭当然跟着林凤致一道走，并且便轿还故意贴着林凤致的官轿而行，林凤致好不耐烦，揭帘向他道：&ldo;请王爷回驾罢，下官还有公事。&rdo;殷螭笑道：&ldo;天大的事也比不上到了时辰要用膳‐‐林大人，你上次可是答应了谢我一顿酒，正好今日巧遇，不妨兑现。&rdo;林凤致道：&ldo;那好，便等下官写了帖子，送去丰乐楼让他们先行备办，再请来叶、杜几位阁老作陪。午膳业已来不及了，便请晚上驾到。&rdo;殷螭叫道：&ldo;这等没味道的宴席我才不要！我也不敲你竹杠，咱们换了便装，去小酌两杯不成么？我还真没跟你一道喝过酒。&rdo;林凤致道：&ldo;那么等下官回宅换衣，王爷也请回营换过服色‐‐一来一去，午膳已误，还是晚上罢。&rdo;殷螭洋洋笑道：&ldo;少来推托，我带了便装在轿里！眼下便一道去你家换衣，然后走去丰乐楼不是正好？我才不会教你推三阻四给骗过！&rdo;

林凤致委实拿他毫无办法，只好叹着气放下轿帘，两乘轿子一前一后回到太傅府，殷螭终于死皮赖脸跟了他进去，一道在林凤致通常休憩的书房内卸了大衣服，换成平常缙绅服色出门。

林凤致一直拿着自徐家借来的那册书，换衣时随手放在书架上，殷螭便要讨便宜，笑道：&ldo;我拿给你的，你便要讨了来？可别说你真的爱看‐‐你这正经人几曾读什么时曲？&rdo;林凤致心道你真自作多qg，指着书册道：&ldo;你可知这时曲是谁的作品？&rdo;殷螭根本连封面都不曾细看，这时晃了一眼，念道：&ldo;《寒绝乐府》‐‐什么人作的？我不曾听过。&rdo;林凤致道：&ldo;二十四番花信风，楝花风最后，自此寒绝‐‐因此&lso;寒绝&rso;之名，乃是刘楝的自号。刘公子早慧多才，清和初年便有&lso;文学神童&rso;之誉，北曲歌词独步方今，这一册《寒绝乐府》在京中极是风行的。&rdo;说着翻开几页，道：&ldo;别的不说，只这一曲《万古愁》长歌，酣畅淋漓，声随泪下，便足以脍炙人口。&rdo;殷螭啧啧道：&ldo;富贵公子青chun年少，有什么不足？竟然写个曲子都是&lso;万古愁&rso;，真是吃饱了撑着！&rdo;

他们步行去酒楼，便自府侧角门出去，各带了一名随从在后面远远跟着，两人谈着话缓步转上大街。殷螭心想总说甜言蜜语未免腻味，何况林凤致又不肯接口，如今既然看见闲事，不妨拿来作谈资，于是仍然说着刘楝：&ldo;徐翰那小子，见到刘楝有似乌眼ji，倒不料他还收着人家的得意歌曲，莫不是从前有一腿，后来闹崩了？便似你和我？&rdo;林凤致好气又好笑，道：&ldo;世上哪有那么多龌龊事？刘公子与徐年侄各有家室，又都是圣贤门生，岂能学你这下流所为！&rdo;殷螭笑道：&ldo;是，我下流，你也跟我一道下流过的，就别装佯了。他们要不是有点勾当，刘楝做什么要跑来找徐翰？还作出一副凄凉的样子？&rdo;

林凤致对他专爱想龌龊事的作风一向无语，因为在议论别人，却不免多解释几句：&ldo;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刘公子同徐年侄乃是国子监的同舍，本是知jiāo，刘公子这些年来冤抑不舒，大约觉得徐年侄定能理会，孰知却不得谅解，心里难过也是有的‐‐哪里是什么私qg！&rdo;

京中这几日时晴时雪，这天难得放了一缕阳光，他们怕遇上熟人，只是低头在街角走着，靴底踏着未扫净的白雪，轻轻吱嘎作响。殷螭想要去携林凤致的手，林凤致却笼袖背着双手走，捉之不着，也只能叹气，问道：&ldo;冤抑？他一个相府公子，还有什么冤qg？&rdo;林凤致瞧着他道：&ldo;你被关着固是不知，出来便不曾打听？也算当年轰动一时的科场案，刘阁老罢相，正是因此而起。&rdo;殷螭笑道：&ldo;我知道刘崇义被你们过桥抽板就够了，管那么细作甚？何况还只是牵丝扳藤的gān系。&rdo;

林凤致叹了口气，说道：&ldo;那是清和五年的事，那一年壬申科乡试，刘公子年少折桂，夺得顺天乡试第一名。然而那一年乡试颇有些管束不严，出榜后便由科道纠参，指出其中有几名录取的举人试卷有舞弊qg状，恳请覆试考查‐‐原本刘公子才华出众，得这状元头衔也是份中该当，但他身为首相之子，一举夺魁，到底嫌疑难明，因此科道官特地拈出他的名字来，称宰臣子弟抡元，委实令人疑信参半，何不请刘状元一并覆试，庶几清白可定？&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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