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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第1页）

林雪楼笑道：&ldo;此老兴复不浅，但是这个法子，倒是能用。&rdo;于是在座的人，各用纸写了一个字，把桌上的笔筒倒空，将纸团全放在里面。梁蕉梦自己也写了一个扔在一处，然后将两支笔在里面揽了一阵，夹出两个纸团来。梁蕉梦打开来看时，一个是&ldo;香&rdo;字，一个是&ldo;流&rdo;字。他将两纸块展开，放在桌上，说道：&ldo;这两个都是平声，只能用一唱和三唱。一唱未免太容易一点，就是三唱罢。&rdo;说时，望着壁上挂钟道：&ldo;现在是两点五十五分，听到钟响三下交卷，钟响以后不算。&rso;等到他说完了这句，便都思索起来。

座中十有八九，都是此中能手。但是他们都要看林周二人谁夺元，都随便胡诌上两句。有的说&ldo;山头香雪翻成海，渡口流霞幻作花。&rdo;有的说&ldo;十家香谱洪刍记，一幅流民郑侠图。&rdo;梁蕉梦听了，只是摇着一颗白头。周秋舫一看那钟，已过了五十八分。一说话间，时刻就快要完了。他便对梁蕉梦道：&ldo;我的得了，是&lso;口脂香气吹寒竹，眉史流风问细君。&rso;&rdo;林雪楼道：&ldo;我的也有了，是集句呢。&rdo;便高声朗诵道：&ldo;柴门流水依然在，油壁香车不再逢。&rdo;他一念完，大家齐齐的叫了一声&ldo;好&rdo;。说道：&ldo;&lso;流香&rso;二字都在第三唱，这还不难，难得一起一结，天造地设，没有集句的痕迹。&rdo;周秋舫虽然和林雪楼是敌人，也点头道：&ldo;确是好，算我输了。&rdo;

梁蕉梦道：&ldo;元算是雪楼夺了。可是秋舫这两句也不错，他还把&lso;竹君&rso;两个字，嵌做了七唱呢。&rdo;说到那里，钟已当当敲下三下。大家先是没留意，再一念&ldo;口脂香气吹寒竹，眉史流风问细君，&rdo;可不是把&ldo;竹君&rdo;二字嵌在内吗？总只有三分多钟，一联诗钟，已嵌&ldo;流香&rdo;、&ldo;竹君&rdo;四字在内，不能算不敏捷。因之大家对于周秋舫的诗钟，也相当的赞许，举他第二。周秋舫道：&ldo;不必推了，本来金竹君的名字，就在第二。不是我这一考，还可以替她打抱不平。这一考起来，把事反指实了。&rdo;大家听他说，都笑起来。林雪搂既然争得最后胜利，也不说什么，只是傻笑。

原来开的那张名单，也不修改了，在众人当面，就递给陈黄孽。说道：&ldo;请你明日起，就在报上登出来。&rdo;陈黄孽道：&ldo;好好，我办过多回了，手续是很清楚的。给我包办，准没有错的。&rdo;林雪楼笑道：&ldo;你不受贿赂吗？&rdo;陈黄孽把他的右手的五指，又在桌上爬起来，说道：&ldo;我不是起了誓吗？受贿就是这个东西呢。&rdo;大家见他又把做乌龟来发誓，都忍不住发笑。周秋舫便笑着对他道：&ldo;黄孽兄，你是最恨这个东西吧？怎么老是把它起誓呢。&rdo;陈黄孽道：&ldo;还有不恨这东西的吗？&rdo;大家听说，又都笑起来。但是都想着陈黄孽一定把ju选办得干干净净，不肯含糊一点儿的。这天的诗会，到下午七点钟才散，陈黄孽吃了一饱，自上他的报馆来编稿子。

到了编辑室里，陈黄孽拣了一封厚厚的信先把它剪开。抽出里面的稿子，共有三篇，全是捧晚香玉之作，正是富家驹的。其中有一篇是诗，题目是《赠晚香玉》。

陈黄孽一想，直呼其名，未免太不客气。按着张先生李先生的办法，就在晚字下面，添了&ldo;女士&rdo;两个字。其余两篇，一是戏评，题目是《晚香玉昨演新排名剧（恨海鸳鸯）志盛》。一篇是《晚香玉不愧为坤伶之王》的题目。似乎是传记，又似乎是戏评。陈黄孽匆匆看了一遍，里面除了有两三个典不懂而外，只有两个字不认得。

至于文字的措词，无非是恭维的话，倒没有什么可改的。于是并不加以考虑，就发交了排字房。把稿子发完之后，陈黄孽照例也要做一篇小评的。今天他却没有做短评，就把举办ju选的启事，登在小评的地方，替代一天。他那启事是：

日昨为夕阳庐诗社，十七次诗会之期，由林大史作东。是日，天气晴和，青年白发，老少咸集。济济一堂，可喜可贺。一时许，于匆匆到社，当与在社诸名流，一一拱手。且谈且笑，种种高论，颇不闷人。旋周秋舫总裁，发起ju选，与林雪楼大史，各有意见发表，飞短流长，趣话蓬兴，在生诸公，无不鼓掌。就中梁蕉梦中丞，须眉皆白，其乐陶陶。语无伦次，破笑为涕。子之诗学，颇为平庸。亦加入笑谑，宾主尽欢而聚。当由林太史拟定北京坤伶名单一纸，作为ju选候选人，征求社会上对此之公论，对此十二人自由投票，选举坤伶之王。予以此事鼓吹风雅，提倡剧学，且赞且同。指天誓日，殊愿公正。下午七时散会，予遂将名单苍遑携回。现特拟定ju选规则五条，征求投票。予敬告读者，此事奖掖坤伶，促进歌舞，关系梨园，殊非浅鲜。一同努力，予有厚望焉。

自己将这启事看了一遍，觉得做的有头有尾，清清楚楚，是一篇好文字。于是提起红水笔一顿大圈，也发交排字房去了。在袋里摸索了半天，摸出一盒烟卷来。

这烟匣子虽是次等货哈德门。但是这里面的烟，可不是哈德门牌子。是刚才在夕阳庐诗社里，将那筒子里的三炮台，实实在在的装了一匣子。这时抽出一根来放在嘴里，擦着火柴，慢慢的吸将起来。吸烟的时候，皱着眉毛，抿着嘴，去研究那股好烟味。陈黄孽一面抽烟，一面订ju选章程的腹稿。那一根三炮台，帮他的忙不少，不多一会，他已将章程拟好，便展开纸来，一一写出。

（一）本届ju选，选坤伶皇后一人，公侯伯子男爵各一人。

（二）本栏下方，印有列号ju选票。投票者须将此票剪下，如格填好，寄交本社ju选外。随便以稿纸书写者，无效。

（三）此项ju选，以获票最多数者为皇后，次多数者为公爵，以下类推。

（四）自本报宣布之日起，至十日后为止，接收ju选票，逾期无效。

（五）截止投票五日后，在本报宣布结果。票存本社，投票人可于五日内，同时来本社查验，以昭大公。

这五条规划以后，便附着那个候选人名单。自己将稿子字句校对一遍，便发交排字房。看一看手表，还只有十点多种，心想赶出城，还可以赶上润音楼的压轴大轴两出戏，马上坐了车子，便到润音楼来。

一进戏场，两廊过来，那听蹭戏的，乌压压的挤了一堆。看坐儿的直嚷：&ldo;道口上，站不住，诸位退后一点罢。&rdo;又有人说：&ldo;真是不顾面子，听蹭戏就别再往前挤了。&rdo;陈黄孽在这吆喝声中，已经挤了进去，和看坐的笑着点了一个头。看坐儿知道他是个专看白戏的人，是没有好处的。但是他和这些唱戏的名角儿都是朋友，也不能得罪他。便道：&ldo;陈先生您来第二排坐吧？&rdo;陈黄孽连点头道：&ldo;成！成。&rdo;

那看坐的将他一引到上场门一边，第二排椅子上坐下。和他共坐一凳的，有两个青年，另外一个是三十多岁的人，嘴上养了一小撮短短的小胡子，都昂着头望着台上，有一句没有一句的叫好。陈黄孽一看，花旦梅又芳，正在演《胭脂虎》，这几个人正在对着她叫好。有时叫好之外，夹着四五下很单调的巴掌，十分刺耳。陈黄孽是个老走戏园的人，他一望就知道这几个人是捧梅又芳的。这梅又芳原是天桥舞台上的一个小坤角，名叫小菱花的，因为有一个捧角家和她认识了，和她置了几件行头，改了个名字，便调到这润音楼来。陈黄孽只是在她登台的第一日，看了一次，并没有注意。后来常常接到恭维梅又芳的戏评稿子，别家报上，也登得有。就是这一样，她已成为名角了。陈黄孽虽不懂得戏，但是白戏看得太多了。每出戏的戏词上下场，都记得烂熟。看过好的，再看不好的，自然也有一个比较。当时他觉梅又芳的本领，也不过尔尔，何以有许多人捧。自己胳膊捧着胳膊，仰在椅子上，懒洋洋的看。他这个样子，偏是有人注意。那两个青年，不住的用眼睛向这边打量，对陈黄孽那一把毛刷胡子，尤其是再三注意。看了一会，两人交头接耳，又说一会。说了一会，又望望这边。好像想打招呼，苦于没有机会似的。陈黄孽原没有留心旁人，所以人家看他，他也不知道。这时他手上拿着半截没燃着的烟卷，正昂着头找看坐的，要根取灯儿使使。有一个青年看见，便将他手胳膊一碰。陈黄孽回头看时，那青年早笑脸相迎，问道：&ldo;你先生是要取灯儿吗？我这里有。&rdo;说着便将面前一盒火柴，送了过来。陈黄孽欠了一欠身子，将火柴接到手里。那青年看他手上的烟卷，只有小半截，还没扔掉，一定是烟已抽尽了。连忙在身上抽出一个皮页，在里面取了一根吕宋烟，送到陈黄孽面前，说道：&ldo;这里有烟。&rdo;陈黄孽一看那烟上，围着一道小金箍，正是上等的雪茄，便将烟一推道：&ldo;我有烟，不客气。&rdo;那青年道：&ldo;不要紧的，茶烟不分家呀。&rdo;说着又把烟送了过来。陈黄孽觉得盛意难却，只好微微点了一个头，将烟接过。一面抽，一面便问人家贵姓。那少年听说，早递过一张名片。陈黄孽接过来一看，这人的名字叫任黄华。左面署着&ldo;钱塘苏小是同乡，字做霜，一字ju仙，外号西湖钓客&rdo;。名字右面，也有上衔，乃是&ldo;梅玉联吟社干事，藤花杂志总编辑&rdo;。陈黄孽见人家也是文艺界中的人，不敢怠慢，也在衣服袋里掏一张名片还人家。那青年还没有接名片，先就笑着问道：&ldo;阁下是黄孽先生吧？&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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