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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穹稀里糊涂就应了:&ldo;是。&rdo;
章晓:&ldo;……&rdo;
两人不愿失去这个机会,反正已经说上话了,再撤也来不及,干脆厚脸皮跟着韩希孟,冒充那位&ldo;从北京来的高大人&rdo;,聊上了。
从北京来的这位大人是专程来找韩希孟看绣样的。顾绣的名气已经传到北京,引起了不少人的兴趣。高大人听闻韩希孟手中还有不少珍奇绣样,特意前来,在品鉴之外估计还得谈大生意。
高穹假冒&ldo;高大人&rdo;,把《盛世王孙》里男主角的派头学得十足十相似,很能唬人。韩希孟请他在茶楼里坐下了,见他举止不大流畅,心里不免生出些怀疑。
时间已经过了不少,章晓连忙开口:&ldo;顾夫人手里头,可是有一本《补彩》?&rdo;
韩希孟顿时吃了一惊:&ldo;这位公子如何得知?&rdo;
《补彩》确实是她写的,但此时刚刚书成,还未修缮,知道的人寥寥无几。韩希孟想到北京的大人来头果真不小,连这种事情也知道,心中疑窦消了大半。
这茶楼的茶水质量上乘,点心也精致美味。高穹说话前先抿了一口茶,吃了一个梅花糕,在桌下拽章晓的衣袖催促他赶快尝尝。章晓无心品尝,也不敢品尝,只认真听高穹吹牛。
他现在发现,高穹其实是个很会吹牛的人,那些谎言一套接着一套,故事一个接着一个,还没有特别明显的漏洞。他说自己带着身边这位小厮从北京过来,现在在驿馆里住着,正想上门拜访韩希孟的丈夫,谁料就在街上遇到了韩希孟。
韩希孟问他:&ldo;但我夫君已与高大人约定于驿馆见面?&rdo;
高穹面不改色:&ldo;驿馆气味不好,我与小厮出来走走,正要回去,便遇见了夫人。&rdo;
韩希孟想到那路确实就在出城往驿馆的方向上,又见这两个人提起了《补彩》,便没有再怀疑了。
&ldo;高大人原来是为《补彩》而来?&rdo;
高穹继续厚着脸皮点头:&ldo;是的。&rdo;
韩希孟犹豫再三,命婢女到车上取来了一个小木盒子。开启木盒之后,里面便放着一本薄薄的书册。
高穹看不懂里头的字,翻了两页便给了章晓。
书一到章晓手里,章晓就不敢翻了。他甚至很紧张,生怕自己随意翻动,会令这有百年历史之久的书册受了损伤。韩希孟见他双目发亮地盯着册子,还一副感慨万千的模样,心中忐忑:&ldo;册子有何不对?&rdo;
&ldo;没有不对,没有没有。&rdo;章晓连忙小心翻开了,&ldo;这本书太珍贵了。&rdo;
韩希孟忍不住笑了:&ldo;也没什么珍贵的。顾绣到我这儿是这样子,等到了以后,再过几十年,那又是另一副模样,会越来越好,越来越精巧。&rdo;
没有越来越精巧了。章晓心想,你手里的顾绣便是巅峰,此后就再也没有现在的兴盛了。
他翻了几页,果真见到了那位瑞蚨祥老师傅心心念念的&ldo;银桥飞渡&rdo;绣法。这绣法讲究线与线穿插排布的技巧,章晓不理解其中各种术语,看得迷迷糊糊,但&ldo;银桥飞渡&rdo;韩希孟竟一口气写了六页纸,这应该是她非常得意的绣法。
&ldo;这银桥飞渡,可有绣品?&rdo;章晓问。
韩希孟拿出了一方手帕给他瞧:&ldo;只有这一处小品,更大的绣品在家中,不便于携带。&rdo;
淡蓝色的丝帕角落上绣着一只扑动翅膀的百灵鸟。百灵体态活跃,神态逼真,身上的羽毛一根根一缕缕,都精细无比,确实栩栩如生。韩希孟在这只百灵身上绣了七八种颜色,每种颜色之间过渡自然流畅,使用了自己染就的间色,不同颜色的绣线密密穿插,往返游梭,少了刻板,多了许多灵动光泽。
章晓看得呆了。
&ldo;好看,太好看了……&rdo;他喃喃道,&ldo;要是能传下来就好了。&rdo;
韩希孟听到了他的话,奇道:&ldo;传下来?&rdo;
章晓连忙改口:&ldo;要是能传到更多地方去就好了。&rdo;
韩希孟笑了笑:&ldo;我也有这样想法,但家中长辈与夫君皆不同意。&rdo;
章晓理解顾家人的顾忌。
顾绣这样的名气,这样的高妙绣法,是决不可被人偷去的。韩希孟开设绣堂授课,很快就停了,才稍稍见识到顾绣妙处的人,便遗憾地再次与露香园高墙内的顾绣道了别。
但时间再往后推一段,情况便完全不一样了。
顾绣的第三位有名气的传人叫顾兰玉,是清朝初年生人。那时正值顾家落败,手工绣品因价格昂贵,越来越少人问津,眼见顾绣几乎没了传下去的希望,顾兰玉便做了一件以前从没人做过、或有人做过但并未成功的事情:她开设了绣堂,一针一线地把顾绣的绣法交给顾家之外的人。
顾绣从顾兰玉这儿开始,走出露香园,进入了更广阔的世界。
章晓看着韩希孟,真心诚意地说:&ldo;顾夫人,您的想法是对的。&rdo;
只是因时势不同,同样的选择并未收获同样的结果。
韩希孟以为他只是说客气话,不以为意地笑笑。
&ldo;这本书也不能留。&rdo;韩希孟低声说,&ldo;高大人,现在连你都晓得了《补彩》之名,只怕以后会有更多人会因这书而找上顾家。顾家传顾绣,从来都是口口相传,不留纸面上一言片语,就是担心会被有心人拾取。&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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