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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之后的七日,灵汐日日按照药王教的法子吐纳运气,炼化体内精元,依时辰通过水月鼎为九宸注入炼化好的无形气海。青瑶为她护法,倒也未曾遇到什么危机。只是一切未免太过平静。运功时,她感受不到九宸体内的任何脉动,甚至连也一丝回抗之力都没有;表面上,也看不出任何变化,不可能更坏,却也不见丝毫好转的痕迹,身体依然冰冷,双目依然紧闭。
灵汐是怕的,很怕很怕。九宸以前总是说她胆子小,不忍她面对锁妖塔的妖怪、魔族的余孽、天宫的惩治。她却知道,她此生经历的所有恐惧,加总起来,恐怕也抵不过眼下。那是一种对期望化为泡影的怕,期望越是殷切,怕就越是沉重。好在,运功疗伤对她的身体耗损极大,每个环节环环相扣,分不得半点心神,就连酉时至亥时的休养将息,也需要满分的投入;她实在也没有太多时间和精力去恐惧。
第七日子时,药王依约而至,玉梨也一同来了。
“嗯,灵汐,一切都好。”药王笑着道,“胎象稳固,倒似比七日前更平稳了些。倒是出乎老夫的意料。”
灵汐闻之喜悦,却挂心九宸,问道,“药王,可是这七日来,我感觉不到九宸的任何变化……”
药王轻叹一声,道,“灵汐啊,沉住气。这世间的事啊,越是难事,越须厚积而薄发。更难的,是过程不可显见,让人失了信念。这才第七日,慢慢来。”
“嗯。”灵汐点点头,默默地给自己打气。
药王又嘱咐了些事情,留下一瓶新的丹药,供灵汐接下来七日服用。玉梨留了下来,换下青瑶。
十三送药王和青瑶出扶云殿,询问了外面的情况。药王说,开阳和含章带着天兵在蛮荒寻找景休和元瞳,暂时还没有消息;天雷真君此次也是气得不小,自请亲自前往,天君已然批准了。十三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加入他们,抓到景休,将之碎尸万段。青瑶安抚她,说这边灵汐和神尊更需要她。十三连连点头,然后便回去照顾灵汐了。
又是七日。又是平静得可怕的七日。为何相聚时诸多波折,分离却反而一成不变?
倒也不是没有丝毫变化。灵汐的身体愈发虚弱。她遵照药王的嘱咐,在这七日间着意在功法上加了些强度。修复赶不上耗损,玉梨明显可以看出灵汐的疲惫和憔悴。好几次,灵汐不支,险些晕倒;她嘱咐玉梨,若她晕倒,一定要唤醒她,莫误了最佳时辰。灵汐还没怎么样呢,玉梨却泪眼涟涟,她担心神尊,也心疼灵汐。到头来反倒是灵汐安慰起玉梨;玉梨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
第十四日,天君亲自来扶云殿加固了结界,却没有进殿。药王一直有向他汇报这边的情形。他能做的,只有静等。
第二十八日子时,同药王一起来的还有天尊。天尊早就知道,这番疗伤,九宸能否愈可,实无定数;而灵汐受损,却是必然的。他有意相护,却无奈这气血精元的耗损,外力难助;否则修仙之人,也不必自己苦苦修炼了,注些外力,便能通天了。他虽有预料,但亲眼见到灵汐脱了相的样子,心中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更让他震撼的,是灵汐深陷的眼窝中透出的坚毅的目光。他探了九宸,与二十八日前似没有丝毫变化;除了在心中深深叹息,把伤痛藏好,他又能做些什么?尊崇如他,生死亦不由心。
“孩子如何?”天尊问药王。
“天尊,灵汐虽然虚弱,胎象却稳固得很。”药王道,“想是这应龙与凤凰的血脉,不太一般。”
天尊点头,皱纹中漾起一丝笑容。
灵汐心中欣慰。这么多日来,关于这孩子的消息是整个扶云殿唯一一许生机。当然,她自是明白,自己若是不保,这孩子亦是难活……但取舍之间,她又能如何?她想问药王,从怀胎到生产需要多久,应龙和凤凰的血脉会是什么,何时自己方能感受到这孩子的脉动……她有太多的问题,却一个也问不出来。生死尚且未卜,这一一个问题,于她,不是甜蜜,而是扎在心尖上的针。
到得第四十二日,这七日往复的第六个循环已经结束。一切,如常。药王每七日来一次,天君和天尊也来探过几次。司命倒是常来,每次并不多留,以免打扰。他跟十三说了说外面的情况。景休和元瞳依然未拿获;蛮荒茫茫,敌暗我明,实在有些难度。战神伤重的事情,事关重大,消息严密封锁,六界不知;就连山灵界,也未曾知会。灵汐之前嘱咐过,不要告诉翎月国主,爱莫能助,徒增忧虑。
说到山灵界,灵汐和九宸离开天息宫已近三个月了。先前说过了中秋就回去,可中秋已经过了一个多月,还是没有消息。翎月倒是没有什么担心的,这天底下,能让身为上神的女儿有什么危险的事情,恐怕不多,何况还有战神相伴。但她确实有些思念女儿了,派人去凡间打听,也没有消息,倒是听说前些日子闹了妖兽,死了两个凡人。翎月也没往别处想,估摸着必是天宫有事情,女儿随九宸回了天宫。她便想着来天宫探望,却被昶亭拦下。昶亭说一国国主前往天宫,虽是探望女儿,这动静还是有点大,况且也不确知他们是否便在;便自请前往,打探一下。翎月觉得有理,允准了。
昶亭此举,实有深意。景休为避天宫追捕,与元瞳一起遁往蛮荒。他迟迟未闻天宫发丧,猜测着是天宫为了稳定局面,有意封锁战神已殁的消息。他无法亲自去天宫打探,便想着法儿通过撼山族把消息漏给了山灵界。昶亭本就负责边界事务,便最先得知了这个消息。如今翎月有意培植他成为下一任国师,便把更多的权力移交给了他。他为人谨慎,此消息真假未辨,且事关重大,便了,没有告诉翎月。他本就计划去天宫打探一番,翎月提及,便顺势自请。七八中文更新最快^
这一日,是九宸疗伤的第四十五日,昶亭来到南天门,禀明来意。他本想直接去扶云殿求见战神,南天门守将却径直把他带到了天宫大殿。这是他第一次面见天君。彼时恰无朝会,大殿上只天君和百扇仙君二人,连侍女都被天君屏退。昶亭见会面甚是私密,便毫不讳言地说明了从撼山族处得到的消息,特来天宫求证。山灵族的政局,天君一直关注,昶亭是下一任国师人选,是值得信任的稳妥之人,这些他亦是知晓的;于是便坦言了这边的情况,嘱咐他务必缄口,甚至最好对翎月国主都暂时不要提及。
昶亭原本对这消息有九成怀疑,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有人能重伤战神;如今得天君证实,他心中惊骇之余,头一个想法便是担心灵汐的安危。他恳请天君允他前去探望,天君准了,告诉他结界的方法,嘱他莫要逗留太久。
昶亭来到扶云殿时,正是申时最末一刻。十三让昶亭稍候,说灵汐正在收法,少时出来相见。
已经四十五日了,除了日渐虚弱的自己,灵汐感到,一切都与第一日没有什么区别。一日日地,再坚定的信念,也有些撑不住了。灵汐慢慢收拢功法,将水月鼎从空中放下。起身走到九宸身旁,扶着他缓缓躺下,为他盖上毯子。她把长生结又往他手心里塞了塞,让他攥得更紧些。然后用手轻轻抚摸他的脸庞,对他说每日都会说的话:“九宸,我等你。”
灵汐的指尖忽然抖动了一下,一阵震颤传遍全身。青瑶敏锐地看到了灵汐脸上表情的变化。这些日子,灵汐日渐憔悴,青瑶旁观,见她已现油尽灯枯之象,接下来四日,能否熬过,实在难说。她见神尊丝毫没有起色,心中已起保灵汐弃神尊之念,却不知如何说服灵汐。
“灵汐,怎么了么?”青瑶来到灵汐身旁,扶着她肩,感到她浑身都在抖动。
灵汐转过脸,对着青瑶,两行清泪滚滚而下。青瑶有些惊讶;这些日子,她从未见灵汐落泪,无论多么绝望,她都强忍着悲伤,挂着笑容,仿佛脸上的笑容能燃起心中的希望。
“师姐,”灵汐颤声道,“九宸,九宸他……”
青瑶等着她说完,她的话却噎住了,但脸上写着的分明不是悲苦,而是激动。青瑶看向神尊,却看不出有任何不同。她有些疑惑,又看了看灵汐。灵汐疲惫的眼中闪着光亮;不论是什么,灵汐一定是看到了希望。
“灵汐,山灵族的……”十三进来,刚要通报昶亭的事情,见灵汐满眼是泪,脸上却挂着笑,青瑶也是喜悦的神情,忙问,“是神尊醒了么?”说着跑了进来,奔到神尊床边。
十三看了看神尊,也是看不出什么变化,她茫然地看着灵汐,问,“神尊他……?”
灵汐把右手指尖轻轻抚上了九宸的下颌,说,“你们看啊,九宸的胡子,长长了。”
十三和青瑶自是不好伸手去摸神尊的胡子,但定睛看去,真的是一点也看不出区别。十三不禁有些害怕,担心灵汐是期盼得太久了,有些魔怔了。青瑶却是相信,深爱,能让一个人看出旁人看不出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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