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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第1页）

她这里静悄悄的，别个却不一定老实。宝玉滚在王夫人怀里吃了块桃花糕，又蹭在贾母身边喝口碧绿碧绿面鱼儿打出来的小栀子、樱、桃之类花卉制的汤羹，满场除了凤姐就见他跟蝴蝶似的上下翻飞。又有今日贾母刚从娘家接来的侄孙女史湘云在侧逗趣儿，叽叽呱呱褪了外面大衣服从坐下开始就没见嘴停过。偏他两个又总黏在一处，宝玉往黛玉身边凑，湘云便也凑过去，黛玉嫌他们闹腾又往宝钗这边来，最后并迎春、探春、惜春也凑过来，看得贾母合掌乐不停道：&ldo;咱们老天拔地的，就喜欢见这些朝气蓬勃的小姑娘聚在一起。这么样，我们做到厅上，安排女先儿过来点几支清曲儿唱着，让她们老妯娌们伺候，小姑娘们便让她们吃酒作诗耍子。&rdo;

丫鬟婆子们立刻布置起来，铺上软塌被褥，捡着席间精巧甜烂的点心攒了几盒子摆在矮几上，八宝茶、杏仁羹并莲子茶等随意取用。凤姐过来掺着贾母进了湖边的一处广庐，女先儿依言弹着琵琶慢慢唱，邢夫人和王夫人忙跟过去服侍。席上年轻姑娘们立时松了紧箍咒，只李纨带了几个大丫头守着免得意外，其他人则三三两两四散开来绕着湖边玩耍去了。

这边探春起了个头，喊几个贴身的丫头寻出诸多花草聚在一处斗草儿。这个说：&ldo;我有观音柳&rdo;，那个说：&ldo;我有罗汉松&rdo;，那一个又说：&ldo;我有君子竹&rdo;，这一个又说：&ldo;我有美人蕉&rdo;……如此这般取乐；又有几个丫头跟着宝玉钻进花丛里采了偌大一篮子花瓣下来同湘云一起房间碾子细细碾出汁子来淘腾胭脂玩儿；迎春惜春坐着看宝钗拿了丝线打绦子，李纨坐在在一旁点评着，林林总总不能一概而论。

待下晌散席，宝钗又邀了姑娘们一起去梨香院坐坐，众人索性热热闹闹绕过檐廊穿过几个月亮门走着过去凑趣儿。梨香院外香草环绕，小厮开了角门，见了坠在后面的宝玉直皱眉：&ldo;哥儿，怎么又是您来着？咱们这儿不好招待爷们儿……&rdo;正拉扯间只见鸳鸯从后面赶过来拉着宝钗央道：&ldo;好姑娘，老太太说了，宝玉还是个孩子呢。因今日和姐妹们处的好了心里高兴，去你院子喝口茶歇歇脚，不必拘泥着内外之别，横竖有你珠大嫂子在呢，错不了大褶。&rdo;

没奈何，宝钗也没想到这人先前被拒了还跟着过来，又是借住在别人家里，不给谁脸面也不能不给贾老太太脸面，只得捏了鼻子点头示意小厮放人。那宝玉全不会看人脸色，挤进来只攀过来凑近道：&ldo;好姐姐，下次我可知道来看你得先找老祖宗接了鸳鸯姐姐来，你这门也太难登了些。&rdo;

莺儿错了一步拦在宝钗身前，笑着转手把人轻推给扎着手陪笑的袭人身边道：&ldo;宝二爷像是多吃了几盅，劳烦袭人姐姐伺候着在厢房歇歇醒醒酒罢。&rdo;众人忙笑着打岔，这一页才算是翻了篇过去。探春见绣架上摆着色色彩线，忍不住过去伸手拿起一缕石青摩挲几下：&ldo;你这儿绣线颜色也是难得齐备，好些竟都未曾遇见过哩。采买送进来的东西大多不好使，竟还要再使人拿了银子出去淘换。&rdo;

宝钗笑着开了斗橱取出个匣子给众人看，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各色绣线：&ldo;这是我们金陵的铺子专门配好的线，本是放在店里卖的，因为颜色正且不爱褪热销得很。这不，我自己也点了要他们送些个过来。若是喜欢便拿去，都是自家买卖，无甚抛费，尽管用。&rdo;

探春爱不释手摸了摸道：&ldo;既如此，我便偏了你的好东西，回头让侍书拿一副画儿还你。&rdo;宝钗命莺儿按人数不偏不倚分送了绣线匣子，又额外备出一只交给了守着宝玉的袭人：&ldo;辛苦姐姐，我们姑娘谢你勤谨照看宝二爷。&rdo;袭人一脸尴尬接过匣子，宝玉原本赌气坐着听了也凑过来看，大喜道：&ldo;我那边好几个丫头都抱怨线不好，往日里还笑话是她们自己手拙，这会子见了你这里的好东西才知道果然是那些线不中用，得了这个回去要是扎得花儿再不成真真就没得推脱了。&rdo;

这话别人听了尚可，与他隔了一个座的湘云不乐意起来：&ldo;针凿之事，一个看功夫，一个看天赋，譬如说有的人拿起针就是副狠呆呆的模样，哪怕是金丝玉线呢，十根指头跟棒槌似的也做不出个好赖；亦或是那等一年两年横针不动竖针不拈的，凭她再钟灵毓秀，还不是连个荷包也不见的。&rdo;边上迎春听着这话不像，忙指了绣架子上做了一半的活计道：&ldo;宝姑娘，这恍惚是观音大士的绣像？&rdo;

宝钗便接了她的话茬往下说：&ldo;可不是，因着今年过生的时候还在孝中不好办，我母亲便说绣这么一副大士的绣像，待将来布施出去也是功德一件，权当惜福之意。&rdo;说着走过来又翻出个本子：&ldo;这是闲来无事画的些花样子，刚好你帮我参详参详。&rdo;迎春便拉了李纨一起看，探春惜春两个翻出套棋子两个打起谱来。众人玩了一会儿，湘云忽然又道：&ldo;三姐姐，往日里你不是一直说要起了社作诗？怎地今次又没起社。巴巴儿的过来，竟又是做这些捞什子，家里日日做到半夜，着实不想弄。&rdo;

黛玉在一旁忽的冷笑一声：&ldo;这不是又勤谨又伶俐的？可不是要多多做上些好流芳百世呢。&rdo;湘云一下子楞在那里没得做声，转头摔了手里的帕子就往外走，边走边嚷嚷：&ldo;别人都是千金小姐，偏生我就是个平民丫头。说都说不得一句，心眼子比牛毛还细小！&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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