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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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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一辆黑色小轿车在一零四省道上急行，迎着刚刚升起的太阳向西安方向奔驰。小车副驾驶室里坐着村长余开河，后排左侧坐着老会计，中间坐着村支书屠老四，刚分配到动物检疫站不久的女大学生周芳竹紧挨屠老四坐在右侧。三伏天的早晨余热犹在，驾驶室的车窗开着，行驶的车风给车内的人们带来一股清凉。老会计有意把装着购买制砖机、制瓦机款项的皮包放在靠车窗的坐垫上，背带挎在肩上，左手紧按着皮包，倾斜着身子靠着座椅，好像随时防备着对付谁来抢包似的，是啊，会计行道他干了几十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屠老四穿着短袖，周芳竹穿着短袖连衣裙，随着小车的颠簸，周芳竹和屠老四就会时不时的碰在一起，两人的体温也会互相交汇融合，不管老会计出于何意，屠老四依然正襟危坐，但总是主动搭讪，没话找话的和周芳竹聊着海阔天空、花鸟虫鱼。

周芳竹并不是名门望族，而是出身于贫寒人家，她的父母亲都是普普通通的农民，由于父亲常年多病，家务和地里的活计全靠妈妈一人承担，即便是她上学的一应支出，也是舅舅帮忙担着。舅舅现任劳动人事局副局长，这次到动物检疫站上班也是舅舅的安排。屠家庄分站自成立以来，屠宰量年年翻番，除过基本工资有保障以外，月月年年奖金丰厚，以至于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现象，好多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竟然寻窟窿钻眼儿托人找关系也要到屠家庄动物检疫分站来上班。周芳竹就是其中之一，到这里工，还可以为家庭减轻负担，自己也能多担些责任，只是做梦也没想到，在这里竟然会遇上屠老四这家伙。

周芳竹时不时的乜斜着眼睛，瞅一眼身旁这个男人。屠老四属于那种既不帅气、也不难看的青年男人，只是他的所有面部特征集中体现在眼部，两眼上边分别卧着浓密的双眉，之所以说它是双眉，是因为每道眉毛之间有一条明显而细小的缝隙，把一道完整的浓眉一分为二，崇眉大眼睛，更显得含蓄，深邃，犹如一池泉水清澈透亮，那凝聚着的精气神，给人一种坚毅、豪放、无拘无束的感觉。屠老四和周芳竹有些无奈的挤在一起，在小轿车的晃动中互相感知着对方的心跳，在相互摩擦中逐渐增加着温度，生理中的能量也在逐渐攀升，随着小轿车的晃动，一会儿她靠在他的身上，一会儿他靠在她的身上，这对于生理上成熟，心理上有要求的一对男女来说，生理的升温要比爱情的升温来得快的多。

今天，屠家庄两委会几个主要人物一行，是冲着坐落于西安市东郊的陕西建材机械厂去的，此前他们已经去过多次，并且带着李逛山一起了解该厂生产的制砖机、搅拌机，供土厢、平板制瓦机以及相关配套设备的性能、价格、功率等基本情况，到位于骊山的陕西鼓风机厂了解鼓风机的售价等相关情况，今个儿是去交款提货的。三十二门轮窑已经接近完工，办公房和简易工棚先期就已竣工，所有的设备购置拉运回来，完成安装调试，很快就可以投入正式生产。而周芳竹的成行，则是动物检疫站屠家庄分站长章勇的有意安排。省农业厅畜牧处举行定點屠宰检疫培训班，章勇临时安排周芳竹参加，并坐上了屠老四的顺车。

车过金城，一轮红日跳过地平线，在挡风玻璃上忽左忽右的跳跃着。记得那年在部队服役，回家探亲返回部队的途中，在中转站北京下车顺便去天津看望表哥的路上，大轿车在柏油马路上奔驰，也是早上，太阳在挡风玻璃上跳来跳去，不过让他记忆犹新的是，有时候会出现三个四个太阳，有时候还会在汽车右边的车窗上闪出五个六个太阳，那橘红色的太阳直让人眼花缭乱。在汽车的摇晃中，他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在一片黑暗中他只身一人走进海河大桥边的照相馆，幸运的是今天照相的人并不多，他直接坐在那里就照上了，当他拿着照相馆的单据取相片的时候，急急忙忙的从纸袋里取出照片放在眼前一看，居然有一个美女和他肩并着肩、头挨着头的坐着，哈，分明是青梅竹马的女同学何青竹，只是她比以前更美，更漂亮，他心里好不美气，至今让他难以释怀，可是今天坐在身旁的不是何青竹而是周芳竹，不知道这是上天的有意安排还是人生的巧遇？值得庆幸的是她们的名字里都有一个“竹”字，而且长相一模一样，周芳竹简直就是何青竹的翻版，让他的心里得到些许安慰。不同的是今天的太阳只有一个，不论是天空还是车窗玻璃上跳来跳去的，闪来闪去的太阳也只是一个。

周芳竹的溫熱侵襲着屠老四的身心，周芳竹的芳香浸洗着屠老四的五脏六腑，同样，屠老四那特有的男人气味也在小轿车的颠簸中冲击着周芳竹的灵与肉，特别是转弯时无奈的被外力推波助澜的强力倾轧，触及到软而富有弹性的丰胸等敏感部位，她的内心会荡漾起一股春风般清爽、美丽、而又有点羞涩的快乐。说实话，中国人的爱情现实，传宗接代的传统观念和与生俱来的生理需求，要大于其他诸多因素，而金钱万能的观念也在挤兑着婚姻观念，什么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现实婚姻中的房子、车子、帽子等等，就是这种婚姻观的典型代表。从几千年封建婚姻制度里走出来的中国人，不论是恋爱自由也罢，婚姻自主也罢，还是从西方进口来的洋婚姻模式，要彻底脱离封建婚姻的影子都比较艰难。所谓两情相悦，两情相许，说是说了，做也做了，可是要经历时间的考验，要经历生离死别的碰撞，那又得另当别论了，要走到爱情的终点，走到生命的尽头，实属不易。至于说到爱情，倒不如说因家庭而凑合，因子女而容忍，因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而迫切更为妥帖。而屠老四和周芳竹呢？他们在体内荷尔蒙的蒙蔽和用下，他们又在思考些什么呢？而车内的余开河、老会计和司机，他们的心绪又该如何呢？

小轿车下了一零四省道，行驶在沙石大道上，速度明显减缓，在凹凸不平的沙石大道上左右颠簸着。小轿车是章勇给找的，司机自然听从章勇的安排。车过咸阳桥，司机按照章勇临行时的叮咛，故意挑选路况较差和转弯较多较急的道路，给屠老四和周芳竹创造即亲密而又不失尴尬的环境，提供一个心里相对优越的空间。

此刻的屠老四人在车里，心绪几乎完全被周芳竹占领了，什么砖机、砖厂，早就被车风吹得无影无踪。周芳竹的裙子薄的像蝉翼，她靠在他身上的感觉就好像没穿衣服一样，特别是和初恋女同学几乎一模一样的娇容，甚至连衣服、手提包、喜欢的颜色都一样，这更让他心猿意马，神魂颠倒。体内的荷尔蒙更加变本加厉的折磨他们。开始，周芳竹还有些故意回避和屠老四的身体接触，现在，她开始有些迎合他了，其马是心里的迎合，她不再用胳膊肘故意顶着屠老四的身体企图制造些许空间，她的两腿也不再紧密并拢，开始任凭小轿车的颠簸，迎合着身体的互相倾轧。她开始觉得这是一种天赐的快乐，她甚至没有了女性特有的羞涩感，脸上被雄性激素闹腾的火辣辣、烧腾腾。她从包里取出纸巾，轻轻粘一下脸上的汗珠。她给屠老四、老会计、余开河和司机，一人分了一块纸巾。

起风了，真的起风了。可怜的风拼命摇曳着树木，把可怜的树木压低、压得爬下，有的甚至压坏或者连根拔起，又重重的摔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蜡烛的火苗抵挡不住狂风。麦草垛的大火也容易熄灭，水龙头、灭火剂、黄土就行，可生理的火却难灭，用水龙头、灭火剂？都不行，浇不灭就是浇不灭，只能任其燃尽，烧成空气，烧成灰烬然后再死灰复燃、再复活生命，这就是生理之火！

屠老四一只胳膊贴着后座椅伸过去，悄悄的搂住了周芳竹绵软而又有些僵硬的腰身，他要让此刻的自己燃尽，只是由于在车上，在众人面前，他不能过分造次罢了。燃烧中的周芳竹根本无法拒绝他，她无法掰开他的手臂，也无力掰开他的手臂，她的脸憋得通红通红，只好任其自我燃烧，她在心里说，烧啊烧啊烧啊，烧吧烧吧烧吧，把青春烧透吧！大风没能阻止燃烧，大雨没能阻止燃烧，燃烧就是燃烧！永远浇不灭的燃烧！

风停了，雨住了、生命之火渐渐熄灭，他们的身体渐渐冷却，归回冰点，他们开始复苏、复醒、复活。

屠老四抽回属于自己的胳膊。他给司机说，把车直接开到人民大厦，培训班在人民大厦二楼举行，送佛到西天，当然要把周芳竹送达目的地。在人民大厦前，周芳竹打开车门和大家告别，屠老四紧跟着下车，特别叮咛周芳竹，会议结束不要走开，他们会直接到这里接她一块返回屠家庄的。周芳竹没有说话，只是有些腼腆的点了点头，挥挥手道了再见。

小车驶离人民大厦，上了东五路，向灞桥方向驶去。屠老四在心里暗暗思量，周芳竹要是那位女同学何青竹该有多好。

西安市的变化日新月异，简直让人眼花缭乱。记得从部队复员回来，西安最高的楼房只有火车站广场前的解放饭店，也不过只有七层，还包括顶楼，可现在，三十、四十层的楼房拔地而起，遍地皆是，城市规模更是以几何倍数增长，原来的良田，尺子一搭，瞬间就是装潢靓丽的万丈高楼，似乎一切都变得疯狂，疯狂的建筑，疯狂的修路，疯狂的圈地，疯狂的奔跑，连能量也是疯狂的，而穷怕了的屠家庄人则在疯狂的收购生猪、疯狂的杀猪、疯狂的卖肉、疯狂的赚钱，是的，只有钞票才是疯狂的始俑者。

曾经让古城人引为自豪的“灞桥杨柳扑满面”，在消失了几百若干年后重新现身，而且是以崭新的风貌重现在世人面前，八水绕长安中的浐河灞河，晶莹剔透的优良水质，在两河交汇处形成一片美丽的湖光林色，湖边各式苗木花族争相斗艳，原来由于采砂遗留的巨坑和无法耕种而弃置的荒地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波光潋滟、弧光交错，中西方建筑均匀分布在绿水白云之间，有的挺拔傲物，有的隐身其中，环境优美，空气清新，屠老四心想，以后能在这里购置一套房产，该有多么惬意。

屠老四一行穿过纺织城，往左一拐，便到了陕西建材机械厂。他们把车停在停车场，老会计到财务室去办理交款提货手续，屠老四和余开河直接走到仓库，和保管员交涉提货和运输的事项。保管员告诉他们，运输车辆由厂方提供，为了方便客户，运费优惠百分之五十，货到付款。不一会儿，老会计把提货单交给保管员，保管员指挥吊车把500型砖机、平板瓦机等包括配件全部吊装上车，三辆大汽车都装得满登登的，老会计说，他和村长分别坐上运输制砖机和制瓦机的货车驾驶室，一前一后跟随货车上路，配件车走在中间，至于鼓风机，今天是没有时间了，只能改日再来，屠老四在西安道路熟悉，可以坐小轿车上人民大厦去接周芳竹，然后一块在三桥会合，他的这个建议屠老四欣然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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