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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37到底在做什么啊（第2页）

“所以说，不算数吗？”贝尔托特的头垂得很低，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你到底……是希望算数，还是不算数啊？”

见对方没有回答，露辛达也低下头，默默想了很久，才开口说道：

“我啊，是一个野兽一样的人呢！”

“这两年里，我其实一直在担心，会不会有以前的……客人，也在那个时候逃了出来……甚至，也加入了兵团。然后，一直在担心会不会有朝一日被他们认出来……所以，这两年中我一直很低调，尽不希望被注意到，也不想和周围的人发生太多联系。

“结果今天才知道，原来我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因为所有人早就都进了巨人的肚子……”

“虽然这样讲很冷血，但我在为维克多伤心的同时，竟然也不由得感到十分庆幸——所有知道我的过去的人都死了，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也许真的可以和过去一刀两断，毫无后顾之忧地开始全新的人生……你看，芬恩他们说的也许都是事实：为了活下去，我也是可以抛弃一切的——道德也好，怜悯也好；尊严也好，别人的性命也好……没有什么不能割舍的东西。也许从本质上来说，我真的和他们是一类人吧？”

“我也是踩在别人的尸体上，才能活到今天的。而我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也并不后悔。如果要再来一次的话，我还是会选择毫不犹豫地动手。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不杀了他们，他们就会杀了我。”

“作为一只野兽而言，迄今为止我应该还算成功吧？至少我现在还活着，不是吗？”

“但即便我如此凶狠了，却还是看不见出路何在。活下去，好像只是为了永无止境地继续撕咬，直到死的那一天……如果我注定要把余生浪费在这种事上，那还真是好没意思……”

“而和我撕咬争食的那些人，真的都是坏人吗？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这世界上的坏人是不是也实在太多了点儿？而在一个大部分人都是坏人的世界上，那不正常的到底是他们，还是所谓的好人呢？”

“哪怕仅凭自己有限人生的经历，我也能看出来，这世上的恶意是杀不尽的——只要有土壤，就总会源源不断地滋生出来。”

“在我的记忆里，我的父亲也并不是一开始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的。他最终走到那一步，诚然是因为他既贪婪又软弱，但又有几个人敢说自己身上就绝对没有那样的种子呢？我很怕在这个不踩踏别人就要被别人踩下去的泥坑里继续呆下去的话，自己最终也会变得和他一样……如果说我现在还是一个‘野兽一样的人’，那有朝一日，我会不会也变成真正的野兽？而这也是我为什么最终下定决心来当兵的原因——和那样的结果比起来，被巨人吃掉好像倒也没那么可怕了。”

“我很喜欢在训练兵学校的日子。虽然训练辛苦一点，但至少在这里大家不必互相撕咬，活得更像人类而不是野兽。但我也知道这种尊严和平静是建立在民众的税金，还有我们有朝一日将要献出的心脏的基础之上的，所以不可能普及到整个社会……但我还是忍不住会想，哪怕能让世界有一点点改变也好呢？比如如果能制造更多的立体机动装置之类的东西的话，一定会有许多人可以因此掌握自己的命运吧？”

“至于贝尔托特你呢，虽然还不清楚你想做的究竟是什么事，但我能感觉到，你也是希望改变这个世界。而和我不同的是，你不但有这样的意愿，也有这样做的能力。如果要说的话，你和那个希干希娜区的医生是同一类人——你们都是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的人。”

“而我也非常希望你能做到这一点，很想亲眼见见你会给世界带来什么样的改变。所以不管我们之间具体是什么关系，我都会尽我所能帮助你的——尽管我的能力非常有限吧。”

“而相反，从你的立场而言，我觉得你没必要被这种没有实际意义的‘关系’或者‘身份’困住。你的路还很长，不应该为了我这样的人而束手束脚……”

“露辛达！”贝尔托特打断了她，用难得的严肃口吻郑重地说，“不管今天的话到底算不算数，但有些事我希望你永远记得——无论你称之为野兽也好，还是神也好，我觉得那都是人类固有特质的一部分而已。而人性本来是并没有好坏之分的。在一种环境下看起来“好”的特质，也许换了一种处境反而会产生糟糕的结果——比如你，如果不是这样的人，也许早就死掉了。所以我们人类的身上才会同时保有“好”和“坏”的可能性——每个人都是这样的。而最终决定一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的，并不是那个人内心的想法到底有多高尚或者多龌龊，而是他最终作出了什么样的选择。”

“那些我们无法选择的事，只能称之为命运。只有在特定的命运之下，那些可以由我们自己选择，并且真正被作出了的选择，才定义了我们是什么样的人。”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我们还活着。如果有人选择为了特定的目标而甘愿献出生命，那自然是值得尊敬的；但这不代表随便什么事都值得我们贸然去死。只要是生物，就会怕死；不去做就会死的事，对大部分人来说也并不能被称之为‘选择’——那也还只是命运的一部分而已。我不会因为命运而去评判一个人，也希望你不要这样去评价自己。”

“在我眼里，你并不是什么‘野兽’——正相反，明明没有一定要这样做的必要，但你还是为了让更多人可以从弱肉强食的丛林里挣脱出来，而冒着生命危险，陪我来做一件我自己都不知道前途何在的事。这是你的选择，而这个选择说明了你是一个很勇敢，很坚强；足够聪明，也足够善良的人。”

他想了想，又补充说：“我……没办法一辈子陪在你身边，所以请你千万不要忘记：想活下来，希望有尊严地活下来，都不是什么错事，尤其是你——绝对是那种活着比死掉更有价值的人。所以麻烦你好好活下去，长命百岁地活下去！”

露辛达看着那双灰绿色的眼睛，只觉得心里涌起了千言万语。

但最后，能说出口的却只有一个“嗯！”

马儿识途，在正确的地方转了弯，拐上了学校附近的乡间道路。

在离通往学校的小径入口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贝尔托特拉停了马匹。

“我就在这里下车，用立体机动装置穿过树林回学校。”他把缰绳还给了露辛达，“我会把装置藏在干草堆里，今天夜里记得来回收。”

“知道了。你……要小心呀！”露辛达终于还是没忍住，伸出手来，轻轻拂过他的面颊——她决定不再计较唇印为什么会消失了。

反正一定是奥斯卡爷爷提醒他擦掉的吧！想也知道，那个样子四处去找人，绝对会被当成变态嘛！

“等月亮圆了，我们再来讨论今天的收获吧！”

“好……”

伴随着铁线破空之声，身边的人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