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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拔营而起,一路东进。
召公虎站在车辕之上,眺望远方,依稀能看到赤狄人布下的阵列,便问身边的赵札道:“赵氏贤侄,此战你如何看待?”
赵札道:“禀太保,从昨日的战斗来看,赤狄人不仅军纪严明、进退有序,而且还善于使用谋略,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对手。而且在此地,赤狄人熟悉地形、气候,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对我军不算有利,还需多加小心。”
召公虎道:“此言正合孤意!昨日大司马程伯刚吃过赤狄人的大亏,今日老将军显然是憋着股恶气,但是孤担心他意气用事,这对行军打仗可不理想。”
正谈着,突然感觉前方的前锋军停下了脚步。
“看!”赵札指着远方,对召公虎道,“前方出现赤狄人的踪迹。”
召公虎见状,赶紧下令中军也暂停行进。
方兴循声望去,只见远处有一小队赤狄人整装列队,但奇怪的是,这些赤狄人显然不是士兵装束,而是清一色的宽袍大袖。或者是赤色,或者是黑色,戴着高高的帽子,帽檐上插满羽毛,看着相当不伦不类。
“赵氏贤侄,他们看上去像是在举行什么仪式?”召公虎问赵札道。
赵札摇摇头,同样不知所以然。
这时,赤狄人中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这声音凄厉悠长。方兴侧耳倾听,觉得不寒而栗。这声音夹杂着低沉的人声和清脆的骨笛声,感觉像是一曲挽歌。看起来,这些法师装束的赤狄人在给昨日战死的赤狄勇士招魂,但是这动静却足以让每一个活着的人闻之胆寒。
不论是先锋军还是后援部队,不论是周王师还是诸侯国军队,都屏住呼吸,被眼前看到的有强烈冲击力的画面所震慑。
突然,一声呼吼,红衣赤狄人缓缓走向两边,中间走出十多个黑衣的赤狄人。众人这才看得真切,这些黑衣赤狄人远远看去,竟然如同行走的干尸一般,瘦削的面部,黑衣上绣着骷髅骨骼图案。骨笛和人声再次合奏,声音宛如鬼泣,靡靡之音,听起来让人浑身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赵氏贤侄,这些赤狄人究竟是在装神弄鬼,还是在打仗?”召公虎在政坛沉浮半生,见多识广,可这样的阵仗倒是见所未见。
赵札道:“看上去,这些赤狄人显然不是士兵,而更像是赤狄人中的大祭司。”
召公虎问道:“在前几日赤狄人围城之时,出现过这种仪式吗?”
赵札道:“这倒是没有。太保您看,红衣服的狄人都是赤狄人无疑,赤狄人服饰尚赤,这倒不算少见。但是那黑衣赤狄人似乎在他们之中地位更为尊崇。”
召公虎道:“那他们是?”
赵札道:“根据我的推断,这黑衣服的赤狄人很可能就是东山皋落氏和廧咎如氏的祭司。他们所穿的诡异衣着和邪性的举止,很像崇尚歪门邪道的异教徒!”
召公虎面色凝重,心下不快,但是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诡异场景,当真是大开眼界。
只见黑衣赤狄祭司一阵鬼哭狼嚎,看样子是刚举行罢一个简短的招魂仪式。随之,黑衣祭司也分开两队,在中间留出一块空地,红衣赤狄祭司又推出一辆辆小车,成列摆在空地上,车上堆满草垛。
紧接着,红衣赤狄祭司转身又抬上了一具具尸体,尸体上身着赤狄军服,仔细分辨,便能认出就是这几日在赵邑攻城战中牺牲的赤狄将士。
“这是要火葬?”方兴看到这一幕幕诡异的场景,心中打鼓。但是他放眼看去,不论是周王师还是诸侯军队此刻都不敢轻举妄动,便只好继续看下去。
很快,赤狄战死士兵的尸体被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辆辆小车的草垛之上,在一阵夹杂着异域乐器和人声哭嚎的交响中,熊熊大火在小车上燃烧起来。
召公虎见状,回忆道:“孤幼年曾听君父说起赤狄人的传言。狄字有火,赤狄是崇尚火焰的民族,莫非他们这个仪式,是让勇士在火中永生?”
赵札摇了摇头,不无担忧道:“恕赵札失言,恐怕未必。我了解赤狄人的习俗,赤狄人虽然崇尚火焰,但是仅仅停留在祭祀层面。赤狄人事死若生,是极不赞同火葬的。
“传统赤狄观念中,人死之后和亲人还会保持亲密关系,人死灵未灭,因此赤狄人死后往往把亲人葬在房前屋后,甚至葬在室内,期望时刻能和死者会面。火葬意味着尸身化为灰烬,就再也见不到死者了。”
召公虎道:“赵氏贤侄言之有理,可今日他们烧掉自己的同伴尸体,却又为何?”
赵札指了指火焰后面的黑色旗帜,道:“太保大人请看,那些黑色的旗子,上面画的都是骷髅的标记。”
召公虎疑道:“那是什么标志?”
赵札道:“赵邑同赤狄交战多年,从没见过这种颜色和标识的旗帜。而据俘虏的赤狄人交代,赤狄部落中最神圣的便是这黑色骷髅旗,这是他们老祖先鬼方的标识。”
“鬼方国?”召公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莫非湮灭多年的鬼方人又出现了?”
赵札道:“也是赵札道听途说,鬼方国有一种最恶毒的诅咒,那就是烧掉的尸体会变成最阴邪的怨灵,给他们的敌人造成最恶毒的打击。更有甚者,他们会用死者的发肤骸骨熬成黑油,涂抹在兵器之上,兵器所到之处,触者无不发肤溃烂、露出白骨而死。”
召公虎口中不言,但心里却忐忑不安,心想,此时此地碰到这么一群来路不明、但又充满邪气的对手,还真是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此时,周王师前锋军开始发动进攻了。
只见程伯休父已然安排妥当弓箭手,一阵箭雨之后,刚才还在举行祭祀仪式的赤狄祭司们赶忙撤退,躲避箭矢。
不一会,不论是黑衣还是红衣赤狄祭司都纷纷躲进了身后不远的林子里,只留下刚才的草垛小车,火焰还在燃烧。
此时,程仲庚、程仲辛两位小将点起本部兵马,一声令下,径直往刚才狄人祭祀的阵地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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