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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祸起巫蛊（第2页）

“你没看到灯下那群浑身都是针扎的白衣小鬼吗？不，他们在动，他们现在在棋盘上，快，快给朕抓住他们，他躲到盆栽那里了！他们还在怪笑，你们都看不到听不到吗？”

霍光抽出桌案下的桃木剑，装模作样挥了两下，“陛下，他们逃走了。”

皇帝四下看看，张皇着擦拭额头上的汗，而后和衣躺下，“这宫里不干净，长安城一定有人在用巫蛊，有人在诅咒朕，你驱赶不了多远，他们一会儿就会回来，去把江充叫来，现在，快去。”

一场世纪灾难拉开帷幕。

刘屈氂弹劾公孙敬声。

在皇帝疑神疑鬼的时候果断出手，时机选择恰到好处，率先发难的对象想来也是经过筛选。

卫氏党羽众多，三十年的经营，关系盘根错节，可是这一人选却要深思熟虑，他既不能与卫氏核心圈太过疏远，又不能过于贴近，太远牵涉不到卫氏筋骨，太近又容易过早引起对手警觉，公孙敬声是不二人选，他的父亲公孙贺贵为丞相，大将军去世后深得太子仰仗，而他本人行事一贯招摇。

弹劾的罪状又要拿捏好分寸，公孙敬声骄横奢侈，目无法纪，擅自挪用北军军费千九百万用于其父墓葬。

公孙贺中年得子，对敬声极是宠溺，不顾卫伉阻拦，当天便补足亏空以求释放，只是这一来便牵扯出另一事，御史大夫暴胜之说，当年御史大夫张汤蒙冤，抄家只得五百金，丞相一天便可调动千九百万钱，想来身家不菲。

不得已公孙贺愿交出阳陵大侠朱安世以换取御史大夫及廷尉不再追究。朱安世是朝廷通缉的要犯，对其赏金屡屡攀升，只是这些年公孙贺利用其身份牟取私利，对其有所庇护，如今为了儿子他便只得舍弃这枚棋子。

江充猛地意识到，更好的机会来了。

朱安世不光供述了公孙贺多年的贪墨罪行，还交代了公孙敬声与阳石公主私通，当时阳石公主希望父皇为她与敬声赐婚，皇帝以敬声才德不堪大用拒绝，于是二人在皇帝前往甘泉宫的路上埋了巫蛊，诅咒皇上，口出恶言。

江充正奉诏调查巫蛊事，如此供述使得这把火不光烧到了卫家，也烧到了卫皇后身边，很快在通往甘泉宫的路上江充起出巫蛊，坐实了朱安世的举报。

公孙贺、卫君孺、阳石公主皆下狱。刘屈氂任左丞相。

皇帝移居甘泉宫。

翌日，长平侯卫伉因巫蛊事被捕。京师、三辅连及郡、国，卫氏根基一夜之间竟被摧枯拉朽般摧毁。直到这时，曾作势观望的大臣才意识到，这是李广利汇同江充对卫家实施的精准打击。

江充有意通过卫伉构陷太子，卫伉浑身是血，早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你要我嫁祸太子，总要给我纸笔。”

没人能捱过去苦肉之刑，江充得意地撇嘴，示意为长平侯松绑，卫伉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突然一头撞在墙上，登时气绝。

江充愤怒地抽打卫伉的尸体，通红着眼睛道，“宫中有蛊气，不除之，上难安。”带领刺史进宫搜查，在皇后、太子宫中皆搜得巫蛊。

太子逃亡少傅石德府，他是为数不多在长安还没受牵连的两千石官员，石德是万石君石奋之孙，故丞相石庆之子，朝中影响力不啻卫家，“公孙贺父子、两位公主以及卫伉等人都是被江充构陷，如今又从您这里用同样的手段挖出所谓的证据，您能解释得清楚吗？到头来不过是越抹越黑。此时您应该矫昭逮捕江充，追究其奸谋，陛下身体有恙，久居甘泉宫，您和皇后的使者已经几天不曾见到陛下，陛下是否安康尚不可知，殿下难道忘了公子扶苏的悲剧吗？”

以太子威信，在长安击杀江充并非难事，“少傅请为我备车马，我是陛下的儿子，江充不敢拿我怎样，我要到甘泉宫面见父皇。”

石德不再多言，太子似乎忘了，当年刘荣被废的时候，他的父亲可曾见他一面，他亲自到马厩为太子挑选一匹上乘宝马，这还是皇帝赏赐石家的乌孙马。

黄门苏文神色慌张，到甘泉宫已是半夜，霍光值宿，将他拦在屋外，轻微的响动吵醒了皇帝，“出了什么事？”

屋里的灯点亮了。

“陛下，太子格杀按道侯韩说，斩江充，盗宫中兵，反矣！”苏文尚没从惊吓中缓过神。

门开了，这天是七月初九，皇帝站在苏文跟前，他一头白发，神色憔悴，分外苍老，月色如水，星汉灿烂，“朕叫你们搜巫蛊，却没叫你们惊扰太子。”

霍光心念一动，他的判断是对的，皇帝只想打击卫家，并无易储之心。

“太子宫中木人最多，又有帛书，所言不道，江大人找太子核实，不想太子不由分说，便杀了江大人，并率兵控制了长安城，奴才见势不妙，赶紧逃了出来。”

“太子哪来的兵权？”皇帝盯着苏文，太子在百姓中口碑很好，因为卫氏的原因在军中不乏支持者，他需要确定是哪一支军队没经过虎符的授权便听从太子差遣。

苏文并不知道太子的军队从何而来。

刘屈氂的使者带来了最新消息，太子调动的是皇后长乐宫的军队，皇后自杀。

皇帝高大的身躯晃动了两下，“太子一定是心里害怕，又气愤江充等人，才生此变乱，子孟你是太子旧人，召太子来见。”

苏文心里一惊，父子相见，江充的诬陷便将水落石出，那时他也难逃干系。

他还是头一次和刘屈氂打交道，中山靖王的这个儿子确有过人之处，由他发起的针对卫氏的狙杀已经初见成效。当然他和李广利的目的绝不在毙掉一个小小的长平侯，现在大鱼已经咬钩。

“您若去见太子，则李家危，若不见太子，则太子亡。”刘屈氂说话从来不兜圈子，霍光作为使者将影响历史的走向，“您出身卫家，却不得太子重用，今时如是，明日亦然；江充是你举荐给陛下，太子亡母之仇不能不报；你和桑弘羊大力推行盐铁新政，却放任酒酤，支持太子的人对你恨之入骨；你与卫长公主的私情至今为人津津乐道，这如何不是对卫长公主芳魂的抹黑，那个时候卫家权势滔天，这样风言风语不值一哂，可以后太子能容忍有人这样念叨被一网打尽的卫家吗？”刘屈氂能列举几百条这样霍光不值得投靠太子的理由，太子尚儒，霍光尚法，二人行事本质便有不同。“奉车都尉为何不慎重考虑扶植刘髆，那时贰师将军主外，你我主内，何尝不能开辟盛世！”

霍光淡淡一笑，“请左丞相准我进城。”

李广利从暗处走出，“他会站在我们这一边吗？”

“我不知道。”

“要不要除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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