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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朝鲜乱象（第3页）

车师又名姑师，有城郭，位于今新疆吐鲁番西北，临盐泽，当孔道，东南通敦煌，南通楼兰，西通焉耆，西北通乌孙，东北通匈奴，扼丝路之要冲。

皇帝有意在举国注意力集中于浿水之际与匈奴争夺西域。

汉匈关系从和亲到正面碰撞之后进入新的纪元，他们都在喘息中通过外交手段制衡对方势力的扩张，卫右渠的聒噪正是此中表现，而匈奴在西域耕耘多年，势力较在朝鲜更盛，从地缘上讲，匈奴人的骑兵更方便到达西域战场，此时在匈奴的战略重心稍稍朝东偏转的时候，皇帝决定在西方折其臂，楼兰、车师无疑是最佳切入点。

“这是我朝第一次对西域用兵，请从票侯记住，首战必捷，如此那些左右逢源的国家才会放弃匈奴能够保卫他们的天真想法，对我朝心生敬畏。”这是帝国向西开疆拓土的实质性一步，也是通过在西域展开军事行动挤压匈奴生存空间的第一步。

紧接着赵破奴详细讲解了他的作战计划，卫青稍显为难地说，漠北之战后，我朝马匹始终供应不足，很难提供充裕的马匹供其长途奔袭，我很难为你从西北军调拨五千战马。

久在朔方的赵破奴自然知道汉朝这些年战马繁育得不好，很难支撑出征漠北规模的战斗，开拓西域也和寻找优质种马有关。“末将只须七百骑兵、两千战马，便可荡平车师、楼兰，只是恳请陛下准许王恢为副将，为臣向导。”

举座皆惊，继而举座哗然，车师、楼兰固然是弱国弱民，但灭国隳城谈何容易。“从票侯久经沙场，首战西域断无失败之理，望将军能稳妥行事。”御史大夫兒宽善意提醒道。

“非轻兵无以立威。”赵破奴回答得轻描淡写，看起来已经过深思熟虑。

“从票侯壮哉！”天子抚掌笑道，说罢起身离开。

张安世疾步追上霍光，“首战朝鲜失利，杨仆军队被卫右渠打散，溃退千里，荀彘的骑兵勉强打个平手，却也伤亡惨重。”

霍光皱了皱眉，“什么时候的事，陛下知道吗？”

“朝会之前陛下就知道了，只是始终未作评论。”

越是不置一词，越能突显天威难测。

大司马大将军府上弥漫着凝重的气氛，风声簌簌，卫青的三个孩子、公孙贺父子、公孙敖在幽暗的灯光里沉默不语，隐约可见大将军憔悴的面容，“一团糟。”

他说的自然是朝鲜战局，卫青料到拥有先进骑兵配备的卫右渠是块难啃的骨头，却不曾想每战必胜的汉军碰得一鼻子灰。

楼船将军杨仆从齐国渡渤海，左将军荀彘率骑兵从辽东出发，水陆并进征讨朝鲜，杨仆军先期抵达王俭，率先发起攻势，怎奈麾下除七科谪外的精锐都是南方士兵，初到朝鲜水土不服，登陆后被卫右渠骑兵一冲即溃，若非赵充国拼死护驾，杨仆几被生擒。

姗姗来迟的荀彘渡河之后尚未集结整队便被卫右渠麾下小王打个措手不及，好在骑兵治军严整，短暂的慌乱之后很快和朝鲜骑兵僵持，且战且退，虽有伤亡却未波及筋骨。

“杨仆就是个废物。”卫伉愤愤说道，“楼船军本就应该保障骑兵安全渡河，他却贪功擅动，又遇偷袭，才落得我们如此被动。”

“这些话你跟陛下去说啊。”大将军语气流露着不满，他一天天变老，他的儿子却不成气候，保全太子、辅佐明君的重任难道要交给这个刚愎自用的年轻人吗？

卫伉的眼中透露着不满。

“太子问大将军是否可以再派个使者，一方面恫吓朝鲜，为我军重新部署赢得时间，另一方面协调楼船将军与左将军形成合力。”公孙贺打断了父子间的尴尬，昨夜他在宫中值宿，太子请他代为询问大将军。

卫伉低下了头，他自认为他是沟通荀彘和杨仆的最佳人选，杨仆纵有觊觎大将军之心，却不敢当面忤逆大将军长子心意，只是卫伉担心贸然出使王俭，杀红了眼的朝鲜人未必会遵守“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规则。

“太子问，是否可以考虑叫奉车都尉出使王俭？”公孙贺继续说道，卫伉把手指弄得咯吱咯吱响，荀彘杨仆都怵奉车都尉，这在长安不算秘密，只是太子若叫奉车都尉出使，便是希望树立杨仆的主将地位，荀彘负责钳制和骚扰，这和卫家的心愿大相径庭。

门童突然来报，奉车都尉的夫人悬梁自尽，中尉、廷尉都到了现场，此案有些蹊跷，公孙敬声和卫伉对视一眼，二人默不作声的交流被大将军尽收眼底。

东闾氏的脖子上有着明显的指痕，明眼人一看便知，她是被掐死后吊到房梁上的，贴身丫鬟在房门口被棍棒重击昏迷，霍光具有重大作案嫌疑。

王温舒在张安世的家里缉拿了霍光，“你听说东闾氏和他人有染，而且有了身孕，愤怒之下便动了杀机，只是没想到陛下突然传旨叫你入宫，所以你才草草收尸，留下不少破绽。”

霍光从前来过诏狱，那时候张汤在里面，他在外面，如今他在里面，王温舒在外面。

“我想问问中尉大人，我的夫人和谁有染，你说她怀有身孕，不是我的又会是谁的骨肉？”

王温舒一时语塞，霍光镇静笑道，“请大人一定要捉拿凶手。”然后便躺在了蒲草上，上面尽是跳蚤，可是又有什么关系，他太困了。

张贺一脸焦急，他不相信为父亲平冤昭雪的人会是杀人凶手，张安世在廷尉府，他又匆忙赶到杜周府上，想不到府中觥筹交错、热闹非常。

杜周叫下人再添一张桌案，张贺稍回过神儿，太子有意在朝鲜点霍光的将，至于是以杨仆为主将还是以荀彘为主将，于霍光而言完全可以根据当时当地情况酌情定夺，但在卫家看来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儿。

杨仆挟平南越、东越、朝鲜之功，即便不拜上将军和卫青平起平坐，天子也会叫他雄踞帝国东方，北方原本是卫青的大本营，随着陛下运筹西域，赵破奴将在西方独当一面，郭昌、卫广定西南夷，路博德镇守帝国南疆，卫家迫切需要荀彘在和杨仆的角逐中脱颖而出，继而掌控东北防御，霍光于卫家始终是异类，以东闾氏之死将霍光滞留长安、并派遣信得过的使者协助荀彘才是卫家真正的打算。

杀害东闾氏的凶手相信不久后便会被捉拿归案，而奉车都尉天亮之前也会从牢里放出，只是杀害霍光妻子的幕后凶手究竟是谁，才真正值得玩味。

可细想来，偏偏不会有人过分追究此事，东闾氏的死即便对霍光而言也是能遮丑的好事，唯一操心的可能只是今后用什么样的手段捆绑东闾家背后的酒商利益。

卫伉挑选的使者叫卫山，是府中的下人，在博望苑侍读，伶牙俐齿，一表人才。

到达王俭后，他受到了空前热烈的欢迎和极高规格的款待，卫右渠一改倨傲，全程陪同汉使，席间他和汉使说，“我无意惹恼天子，之前是受奸人挑唆，引起战端，令我寝食难安，我早有到长安负荆请罪之心，只是对岸的将士虎视眈眈，今日得见天子符节，才好一表忠诚。”

杨仆的军队已经重新集结，楼船在浿水列阵，旌旗猎猎。

卫山眉毛一挑，他万料不到连战连捷的朝鲜国王竟会主动提出投降，这几乎是唾手可得的功劳，心中已经认定涉何是个废物，假使一开始大将军就举荐他为使臣，可能也不会有浿水河畔的磨刀霍霍，更不会有楼船将军的丢兵卸甲，“大王希望我如何向陛下转达贵国投降的诚意？”他努力使音调显得波澜不惊。

“朝鲜愿撤掉关防，永为大汉藩属，同时恳请陛下允许我的儿子到长安为他宿卫宫廷，同时我愿意献出五千匹匈奴马并馈赠一万士兵过冬的粮食。”

卫山点点头，朝鲜土地贫瘠，将它纳入版图于长安并无太大收益，只要他不吸纳汉朝人口、不与匈奴勾结，皇帝无意干涉卫氏统治，“大王还应该遵从天子旨意遣返我朝流民，保障往来王俭的商队权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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