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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除异用暗刀3（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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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元熙公主，映弦沿原路疾步走向景阳斋正门，悬着的心却只放下了一半。空中有飞雀，有追逐的风，也有不可一世的烈日，挥舞红色的圆盾，又将一柄柄细长金刀掷向映弦的身躯。梧桐树抖着阔大的叶衫簌簌而响，仿佛齐声质问：商映弦，你究竟是在为谁效力？你这么做，怎么对得起文嗣公主？映弦魂不守舍地走着，却在景阳斋门口跟人撞了个满怀。那人“哎唷”一声，映弦定睛一看，竟是三公主司徒沁，连忙施礼道歉。

司徒沁扶起映弦，说道：“映弦姐姐，真巧，我也是来找我姐姐的。怎么，你跟她见了面了？”一眼注意到映弦手中所执，惊疑问道：“我姐姐把百鸟裙送给你了？”映弦只得承认。司徒沁脸上顿显妒色，娇滴滴又酸溜溜地说道：“姐姐还真是看重你啊。”映弦无言以对，正打算告辞，却听司徒沁又嘻嘻一笑，问道：“对了，映弦姐姐今年多大了？”映弦只好道：“很快便满二十岁。”

“二十……”司徒沁表情甚为神秘，“你知道么，宸妃娘娘也差不多是二十岁进的宫。”映弦随口哦了一声，心想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司徒沁又道：“你看，入宫做了娘娘，荣华富贵便是唾手而得。所以天下的女子啊，没有哪一个不想进宫服侍我父皇。怎么，映弦姐姐就从来没考虑过？”映弦不由一惊，忙道：“没有没有，公主可别误会。”司徒沁却道：“如果你真有这个想法，别不好意思，告诉我。我向父皇随便提那么几句，就成了。”映弦哭笑不得：“映弦绝无此念，公主切莫猜度。”没好气地暗忖：你自是在皇宫里娇生惯养锦衣玉食，便以为进宫是好事，又怎能体会普通女子一入宫门深似海的痛苦。司徒沁妙目里却微露遗憾：“既如此，就当我没说过好了。”映弦方松了口气，平定心神，忽又说道：“公主，另有一事我倒是十分不解，不知该不该问。”

司徒沁嫣然一笑：“映弦姐姐请问。”映弦犹豫了一下，终究启口：“就是大公主……大公主脸上的伤痕，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期司徒沁脸色一黯：“这件事，你怎么不回去问问二皇姐呢？这是她母亲沈慧妃当年不小心犯下的大错。难得我姐姐这么大度，居然从不因此事跟二皇姐与皇兄过不去。甚至还说，这只是其母无心之失，怪不得他二人。唉，普天之下，如此宽宏大量的女子我可从未见过。若是换在我身上，此恨不销，可就寝食难安、枉自为人了。”说罢叹了口气，便与映弦告别，临走时又瞅了一眼百鸟裙，沐浴金光走进景阳斋。

映弦纳闷着回到公主府，先将百鸟裙藏好。走出屋子见粉影一晃，却是蕙衣，穿着海天霞色的襦裙，似白而微红，淡淡活纹如水之波、木之理，裙带当风，格外雅艳。便将她召来询问大公主脸上的伤痕。蕙衣奇道：“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件事来了？你去宫里见大公主了？”映弦道：“偶然记起大公主的相貌，却忘了脸上伤疤的缘由。你可还记得？”蕙衣昂然一挑眉：“怎么个不记得？唉，要说这事还真得怪慧妃娘娘。”映弦疑道：“难道这是慧妃弄伤的？”

蕙衣侃侃而谈，好像当时她就在现场：“听说这还是皇上出宫南巡时的事。当时皇上为了解闷，便带了慧妃跟大公主、二公主一起上路。不想途中发生变故，似乎是因慧妃的疏忽，大公主的脸被烛火砸中。当时伤得也没那么厉害，但慧妃为了不被皇上责骂，连御医也不叫，只偷偷一个人带着大公主找了个民间郎中救治，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谁知那郎中却是个害人的庸医，不知用了什么药物和手法，乱治一通，便成了今天的这个样子。御医看到以后，也说晚了。”映弦不禁抽了口凉气：“那英贞皇后岂不恨死慧妃了？大公主本人呢？”蕙衣道：“皇后自是心疼女儿容颜受损。倒是大公主，当时也就七八岁吧，长大后却绝口不提此事，也并未因此忌恨二公主和信王。这一点，宫里上上下下都是佩服的。”

映弦寻思这倒是跟三公主所言一致。只是这沈慧妃，虽说并非故意，心头怕也不好受。又问：“那皇上责怪慧妃了吗？”蕙衣叹道：“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不甘妄论贵人是非。据我后来听说，皇上虽然表面上未加严责，可是……唉，这事发生后差不多一年，慧妃娘娘便病逝了。走的时候还不到三十岁。想来进宫久了，心里也藏了许多忧闷不甘。至于跟大公主脸伤有没有直接关系……却不得而知了。”

映弦微蹙双眉，问道：“那你觉得皇上是什么样的人？”这一问却把蕙衣给问住：“皇上？我可不知，也不敢乱讲啊。”动目四顾，小声道：“倒是听别人说过，皇上跟二公主有一个地方很相似。”映弦忙问：“是什么？”蕙衣答道：“就是有什么感情、什么想法，总是埋在心里，很少写在脸上，让人很难看出端倪。”映弦点点头，心念一动：也难怪他不喜欢信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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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永瑞如何看待司徒曦，却仍是在其二十岁生日那天召其回宫，加以训示嘱寄，赐了一套紫毫花鸟纹青玉笔、云来宫阙松烟墨、碧云春树笺、明月松石纹澄泥砚和一套二十本的《少微通鉴节要》。司徒曦回府又举办了一场寿筵。次日映弦练剑时听纪凌荒说，昨晚王府张灯结彩，来贺官员络绎不绝，光是寿礼便摆了一桌。映弦心想：不管怎样，信王被立为太子的可能也还是有的，这些朝中大员少不得要来巴结，就算心里不看好他，至少也不会自绝于前。

六月二十日傍晚，司徒曦却跟纪凌荒一起来到文嗣公主府，说是要给映弦庆生。映弦这日一早仍与纪凌荒练剑，午后却同映雪前往坐落在城东的父母衣冠冢祭拜，又听映雪讲述父母的往事轶闻。归来本是满腔伤感，这下转为了惊喜，心想：这纪公子白天怎么不告诉我？彼此打过招呼，司徒曦便将手中画轴递给映弦，问道：“这是给你的礼物，我自己画的，你看看，可还喜欢？”

映弦展卷一看，是一幅工笔美人图。一女子临窗坐于一艘画舫，蛾眉淡扫，樱唇微嫣，凝望一江碧水，娟妙倩秀，不是自己又是谁？而此情此景，描摹的正是端午那日与司徒曦同舟共游。画上题一联：“江声犹缱绻，月影自幽芳”。映弦的心脏顿时敲起响鼓：难得他竟如此有心，将我惟妙惟肖地给画了下来。便微笑着向司徒曦道谢，却又偷偷一瞥纪凌荒，此人立在一旁，脸上仍是漠然无波。

由于司徒素特意嘱咐，晚膳甚为丰盛，各道柔红脆绿，菜秉奇味，汤散异香。一干人围坐桌旁谈笑风生，连司徒素也露出了少见的笑容。席间司徒曦提出进行“藏钩”之戏，见无人反对，便将公主府闲着的下人召来，分为两队。司徒素、映弦、兰裳、晴烟、小宁子一队，司徒曦、纪凌荒、蕙衣、馨亭、小玄子一队。游戏规则是一队中的一人将玉钩藏于掌中，另一队猜玉钩是在谁的哪只手掌里。猜中计为一分，猜不中或被对方猜中皆罚酒一杯。得分高者为胜。

银炬绛蜡高烧，屋里飘满芳冽酒香。数轮过去，司徒素猜中了小玄子，馨亭猜中了晴烟，而司徒曦猜中了兰裳。这次轮到司徒曦一队藏钩，司徒素一队猜。待对方准备好，映弦逐个瞧去，见纪凌荒一改适才的木然，表情甚为奇怪，心说：不是你才怪呢。但该是哪只手呢？对了，使剑者右手有随时拔剑的习惯，那玉钩多半藏在左掌。便眨眨眼道：“请纪公子将左掌摊开看看。”

纪凌荒闻言一呆，不情愿地将左手伸出。一摊开，只见一枚白玉钩卧于掌心，玲珑温润。小宁子登时雀跃，映弦也在心头暗笑。司徒曦埋怨道：“你怎么这么容易就被猜中了。”纪凌荒苦笑道：“我实在是玩不来这样的游戏。”一旁侍酒的小桂子赶紧斟酒，纪凌荒便一饮而尽，却又鬼使神差地给自己斟满。刚喝了一半，觉得不对劲，放下酒杯沉默不语。

这边小尹子过来添了些灯油，屋子更加亮堂。映弦觉得有点口干，便吩咐晴烟道：“你去将那边桌上的李子拿过来给大家吃。”晴烟点头离席，很快拿了一盘黄澄澄的鸭梨回来。映弦诧道：“你怎么拿梨？”晴烟道：“不是姑娘说的梨么？”

“咳，我说的李子，哪里说的……”心里一个咯噔，话音顿止。只因就在这一刹那，映弦突然想起几个月前在栖秀山上看到的一幕：两个黑衣汉子一边埋尸一边说什么韩公公、李大人。而元熙公主给自己的名单上，有个今年三月失踪的官员，名字叫做……黎铸。

难道，当时他们说的不是李大人，而是黎大人？是我自己听错了？难道那具男尸便是……？这样看来，得尽快从黎铸着手开始调查才行，而这栖秀山怕也是得再去一趟了。

主意已定，她在脸上调回笑容，说道：“梨就梨吧。吃梨可以润嗓。喏，大家来分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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