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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7乱世（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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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得水听了这一番话，又见着张福龙那种得意的神情，不由得异常地愤恨，想墩墩（上海话;讽刺的意思）伊，教训他一番，但转而一想，应夔丞在边上，还是不说的好。张福龙仍然没有觉察出黎得水的愤怒，还是继续说道：“阿水!现在是我们快活的时候了。放聪明些，别要太拘板了。

宋锡元、张廷辅他们何尝不是好人呢?可惜他们走错了路，结果弄得糟糕之至。阿水，请你听我的话就是不错的。你的年纪很轻，还不知道世道是什么味呢。我劝你把一切乱七八糟的思想都抛掉，别要再走错了路，再跟错人。我张福龙虽然不是什么出色的人物，可是黎得水你看，我现在是很春风得意的。我跟着应会长，背得是勃克枪，出门有车子，会里有位置，手里的大龙洋是麦克麦克的（上海话;很多很多的意思）。你看好不好吗?在上海滩只要跟着应会长，有的是门路，有的是前途。

阿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是一定要帮忙的，那什么做不做事，钱不钱的，都是小事一桩。应会长在上海是什么样的人物，你不会不知道。他可以使你有钱用，有好衣服穿，而且可以不受人家的气。阿水，我说的话，并不同你开玩笑。我看你是一个很忠厚的人，不忍你走错了路。要是外人，我能够对你说这些话吗?”

“我有的是门路，”张福龙看了一看旁边的应夔丞。应夔丞高傲地微微点了下头，表示张福龙说的话都不是在吹牛。张福龙越说越来劲了，根本不注意到黎得水对于他所说的抱着什么态度。“只要朋友开口，我张福龙一定帮忙。老兄，你现在是很倒霉的，我知道，不过这并不要紧，我是最喜欢做雪中送炭的事情的。只要你听我的话，那实时就可以得到很好的事情做，包管你不愁缺钱用。你现在没钱，你不但应当多挣一点钱图自己快活，而且应当多挣一点钱养家。

我知道你的两位老人家还健在，你应当孝顺父母啊!不过你应当明白：跟牢黎元洪是没有那什么好处，而且有性命的危险。我想真正帮助你，阿水，你愿意吧?”“你说了半天，”黎得水硬忍着火气，勉强这样地说道，“我简直不明白是一回什么事。你说你要帮助我。你到底怎么样帮助我呢?”“怎么样帮助你?我说出来你就明白了。”张福龙将头伸至黎得水的面前，恐怕别人听见也似的，轻轻地说道：“我们中华国民共进会湖北分会现在要找一个人当情报员，专门了解湖北各界人士的情况。薪水是很大的，一个月差不多有一百元的样子。弄的好，还有另外的赏钱。这个差事真是再好没有了。

打听打听情况，又不要你出面，也不要你担肩胳（上海话：负责任），黎得水，你愿意干吗?只要我说一句话，这个差事是不会让别人得去的。我看你是一个很可靠的人，所以我很希望你干，帮你一点忙。黎得水，你说你愿意干吗?机会是不可失的啊!……”黎得水觉着自己心中的愤火在熊熊地燃烧着，无论如何是忍受不了了。他已经将拿着茶杯的右手缩到桌子底下，预备使力地给他一拳。但看着应夔丞纹丝不动的坐着，他还是冷静了些。恰巧在这个当儿，茶房走来泡茶，并询问是否还要添点心，忙了一阵才走开。张福龙看黎得水一直没有开口，以为他定是不会拒绝的。

一百元的月薪，而且另外还有赏钱，而且事情并不困难，较之在外面打短工，也不知要相差多少倍了。黎得水没有工作了，黎得水是一个很穷很穷的外乡人，在上海又没有门路，忽然来了这么一个好差事!黎得水应当感激不得了才是!黎得水应当向张福龙，这个天大的恩人三叩首致谢才是!在说了这一片话之后，张福龙也就等待着这个。但是黎得水却具着别一种心理：不但不觉着感激，而且觉着一种莫可言喻的侮辱。这真是让自以为聪明的张福龙所不能料到的了。“黎得水”，在旁一直沉吟不语的应夔丞突然问道：“你与黎元洪认识吗?”

“我与他是认识的，但好久没有往来了，你问这干什么?”“你知道他上海有住宅吗?在什么地方知道吗?”“不知道。”黎得水此时在张福龙的眼光里明白了他问话的意思了。黎得水一边想，一边又轻轻地，就连声音也有点颤动了，重复了一句：“我不知道他在上海住什么地方。现在我和他根本没有关系了。”张福龙很仔细地打量了黎得水几眼，接着便又伸着头向黎得水轻轻地说道：“阿水!你要说实话啊!如果你真知道黎元洪上海的住处，你应当告诉我!如果你告诉我，我随时随地可以拿一百块洋钱、不、两百块洋钱给你做报酬。好机会是不可以失去的!我一定要尽力地帮助你。阿水，一个人不能太拘板了!当有钱的时候就要拿钱，不必问到别的事情。况且黎元洪又不关心你，兄弟，何必为着他隐瞒什么呢?阿水，你要晓得，你即刻就可以拿到两百块大洋呵!”黎得水不开口了，继续喝着茶。好久，张福龙和应夔丞互相看了看，应夔丞又说话了：“我非常想交你这个朋友，刚才说的事你好好想想。就是不愿干也没关系。只要有事都可以找我。”

“怎么样，应会长够朋友吧，过俩天我们老地方见。”张福龙说的老地方是指老西门的一个烟馆，以前他们经常在那儿见面，边抽烟，边聊天。应夔丞付了茶钱，和张福龙下楼走了。黎得水又喝了一会儿茶，临走前，他把桌子上多余的大饼油条用张旧报纸包了包，带走了。他已经做出了决定，上海不能再待了。正巧，黎慕军也奉命请他回武昌。这次和黎慕军见面，黎得水就说上海他也不想再呆了，终于可以和黎慕军一起回武汉了。黎得水告诉黎慕军他有些重要情况要向黎元洪汇报，而且事情紧急，想要快些回去。往日间，从上海回武汉如果乘江汉轮船的话，因为是逆水而上，平时要四、五天。

黎慕军告诉三哥，这次他来上海是代表黎元洪的，因此是乘“湖鹗”号鱼雷舰来的。黎得水是湖北水师资深军官，当然知道鱼雷快艇的速度极快，上海至武汉，一天就能到。“好，事不迟疑，我已经准备好了，稍等一下就走。”黎得水说。不一会，黎得水就带上他早就包扎好了的一个包袱，和黎慕军上了“湖鹗”号一起返鄂。在船上，黎慕军告诉黎得水，上次知道朱中安在湖南大庸县，回去报告给湖北军政府和黎都督，?他们派暗探去过。如今，湖北军政府和黎都督交给他一个任务，寻找一笔巨款。他正在筹建一支队伍，准备去湖南大庸，去寻找朱中安。朱中安原是原督练公署总长官铁忠的心腹红人，他到了湖南大庸，那笔巨款也一定在湖南大庸。当黎得水把张福龙和应夔丞要让他做暗探，还要他打听黎元洪上海的住处之事告诉黎慕军时，看到黎慕军那副紧张的样子，黎得水立即他：“四弟，你不要太紧张，他们根本不知道黎都督的寓所。而且，上海租界的治安还是外国人管的，没事的。”“那你上次不是被他们抓起来的吗?”

“那是胡瑛替他们打通了外交的路子，平白无故，在租界里他们还是不敢乱来的。”不过，当他们回到武汉，把实情向黎元洪汇报后，黎元洪马上作出了几个决定。先是派人悄悄地把上海的家眷接回，因为原先武汉三镇战火连绵，让家眷到上海避难去的，现在武汉稳定了，黎元洪的地位和实力也大大增加了，现在的武汉比上海更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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