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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旧账（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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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父子回来后，郭娘子找上门说了事情的经过，江慕立即就要撵周氏。

周氏装了墙，江莲抱着头破血流的周氏辩解：“大姐先威胁娘，我们害怕连累爹，才把她关起来；大姐又会功夫，我们才把地窖捂得严实。从头到尾，就没人想过害她，她也活得好好的，不是吗？”

江监生的性子，自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何况，他认为江莲说的对，江荻还活着，一切便可以化解。

郭娘子自然不答应，带着江荻就要离开江家。

结果，就在这时，望着江荻离开的背影，十八岁的江慕，哭得像个八岁的孩子，他口里还叫嚷着：“妹妹不要走！黄家妹妹不要走！贺家妹妹……周周妹妹……”

耳闻那一连串的妹妹，最震惊的是江监生。

黄家、贺家、周家，那是同江家一起发配辽东的读书人家！他们那一批都是文人，这一路走的极慢。加上才进辽东地面，便下起了大雪，路就更难走了，死的人，也越来越多。江母彼时腹中胎儿已四个月，江监生想着儿子已经九岁了，能照顾自己，他便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妻子的身上。

江慕虽略大一些，但毕竟还是个孩子。亲眼看见一个个小女孩消失不见，心中的惧怕一日日增加，时时刻刻盯着江母的肚皮，他要保护他的妹妹，尚未出生的妹妹。结果，抵达西宁堡后，强弩之末的江母，早产生下一个没有生命的女孩，一个注定同样被抛弃的女婴后，自己也消香玉损。

那一段的经历太过凄惨，别说孩子了，成人都难以接受。

还是孩童的江慕，没了妹妹，没了母亲，就守在母亲和妹妹的坟前，仿佛，那样她们还在一样，整宿整宿的不睡。江监生同样痛苦，父子两个就那么熬着。

直到听到了女孩的啼哭声。

一个健康、活泼的小姑娘，给灰暗中的江慕，带来了光明。他抱着江荻回家，说有了妹妹。郭青山几个小子比他大，知道这不是亲妹妹，就要抢。

其中，郭青山抢得最凶，因为郭娘子前后生下三个女儿，一个都没有活下来。

郭娘子从来没告诉儿子妹妹是哪里来的，只说“山里捡的，地里捡的，庙里抱来的”这样的话。当他听说江慕从坟地里捡了个妹妹回来时，他就仗着自己高半头去抢。

江慕怎么可能让他！

两个小男孩争抢起来，争抢过程，两个人有志一同地去保护幼小的江荻。直到大人们插手，才发现江荻是发着高烧的，已经有些糊涂那种。高烧中的江荻一直叫哥哥，偶尔叫娘。不管是叫谁，都是“阿荻难受”。难受的阿荻，别人都哄不好，只有江慕。

准确地说，阿荻只有在江慕的怀里，才会哭得更小声。

郭青山在大人的劝说下，放弃了争抢，哭得比小阿荻还要凄惨。郭娘子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说以后给他再捡个妹妹也不好使，最终走了个曲折的路子。

认江荻为干闺女。

这样，江荻也就成了郭青山的妹妹，无可分辨那种。

江荻退烧后不大记得从前，因为年幼，她并不知道她是江家抱养的女儿。江慕却一直记得，又有郭青山抢妹成功，江慕就一直悬着一刻心，只能拼命地对江荻好，巴不得江荻是他一个人的妹妹。他心底是一直怕江荻成为别人的妹妹，等到这事真的出现那一天，江慕所有的悲观情绪，全部压了过来。

江监生这才知道江慕当年受了惊。

望着痛哭如小兽的儿子，江监生再觉得愧对周氏，也只能写了休书，换江荻留下。然后，连同郭娘子在内的所有人，都去安抚已经崩溃的江慕。

郭娘子说：“阿荻不走，可是阿荻病了，得要娘照顾。我先把她养好了，你再带她玩，好不好？”

江荻像幼时一样，任江慕抱着，才将他慢慢安抚下来，又趁机喂了他安神药。等江慕醒来，却忘了发疯的事，只逼着江监生写休书，他不要继母，他要妹妹。

江监生将休书拿了出来。但是因为周氏母女知道了江慕的“问题”，考虑到儿子的前途，江监生也没有将她们撵走，只对江荻和江慕承诺：“休书你们拿着，她若是再错一回，你们直接拿休书去官府，江家必不留她两个。”

江荻按照事前的约定，接了休书转给江慕，并道：“哥哥收着吧。我叫江荻，一辈子都叫江荻。可是哥哥，我伤了肠胃，饭食要精细，也不要吃周氏做的东西！”

江慕反应飞快，他说：“那我请人做饭给妹妹吃。”

江荻则道：“饭解决了，另外一件呢？白天的时候，哥哥和爹都不在家，我一个人要对着她们两个，我会难受！我不管，我白天要跟干娘在一起。”

郭青山同江慕抢妹妹不是第一天了，也来帮腔：“妹妹在江家时，我天天去找你，现在换你找我，不是一样？再说了，现在不比从前，你我都已有了军职，并不能像从前那样总偷懒了。你也别不服气，谁叫你家人惹了妹妹？总得让妹妹消消气、也让我得意两天吧？”

每个人说的都再来，每个人的表现很正常。江慕不觉有异，只能认了“江家的过错”，然后，更厌恶周氏母女。

说完从前，江荻抓着陆通的衣袖，一脸落寞地说：“我和干娘原本的打算是，姓江，一直在郭家住到出嫁。可没想到，永乐九年六月，就是那个小大夫说的事，因为立皇太孙，陛下赦免了一批人，江家在内。我想就此脱离江家的，干娘不同意。”

陆通猜测：“因为是农户比军户好，对吗？”

太祖建的卫所制，军户是必须继承的。老子是军户，儿子也只能是军户。对比之下，农户好太多了。按照郭娘子疼江荻的模样，约莫是这个原因了。

江荻那里果然点头，道：“是，干娘说农户不用面对生离死别，这一点比军户好，她坚持让我跟着爹和哥哥回沂水。哥哥那样的护着我，她说我一定会没事的。干娘还说，江家给了我农户不吃亏，她会出银子买这个好处。我本来就不愿意回的，就更不愿意了。”

瘪着嘴的江荻，别样委屈，一副不想回来的模样。

陆通不愿意了，从面对面握着江荻的手，改为从背后搂着江荻，继续给她暖手，同时道：“阿荻不回来，我怎么办？”

对此，江荻嗤之以鼻：“这还用问？我不回来，你就娶别人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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