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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第1页）

周秋防心里一想，在座的人，恐怕是秋叶香一方面的人多，投起票来，我有九成失败。这种形势，还是不投票的好。便说道：&ldo;投票固然是很公平的法子。但是我们在座的人，又不是看戏的人选举出来的，我们怎能代表社会上一般人的公论？我们既不能代表社会上一般人的公论，我们私下定的高下，那不足为定论。&rdo;在座的人听他这话，很是有理。便问道：&ldo;依你的意见，要怎样办才行呢？&rdo;周秋舫道：

&ldo;依我的办法，我们要把这事登在报上，请看报的人自由投票。到了最后一天，谁得的票多，谁就是第一。&rdo;赵春水道：&ldo;这是举行ju选啦。但是办ju选，只有指定一些人当候选人的。没有专指定两个人叫人家投票的。&rdo;周西坡道：&ldo;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就办起来？&rdo;陈黄孽头一缩，手一指，笑道：&ldo;周先生，也要借这个机会，替你干姑娘运动吗？&rdo;周秋舫道：&ldo;既然要公开的干，决不能就一两个人说话。再说这事要办，自然借重你的报。谁要运动还瞒的了你吗？只要你不受运动就得了。&rdo;

陈黄孽就怕揽不到这种生意，周秋舫一说，连忙说道：&ldo;受运动是这个东西。&rdo;说时把五个手指头，罩在桌上，乱爬起来。大家一见陈黄孽这种样子，不由都笑起来，都说陈君既然起了这样的誓，这ju选在他手上办，一定是很公正的，我们何不就办起来。林雪楼今日正得了一个月的高等顾问薪水，也在兴头上。他左腿架在右腿上的坐着，左手捧着一管水烟袋，烟袋下压着一根纸煤，右手却伸出拇指食指两个指头，将纸煤从根上捻起，捻到纸煤捎上去。眼睛却望着空间，出了一会神。停了一会，他笑起来道：&ldo;这事我也赞成。不过若叫人漫无限制的投票，那就什么竹头木屑一流的东西，都要发现出来。到了那个时候，若是居然有一两个不成样子的中了选，我们要不要一律发表出来？发表出来吧？鱼龙混杂，有失ju选的价值。而且自己爱惜羽毛的，一定也羞与为伍。不发表出来吧？这ju选又不公正，也是要受人攻击的。最好我们现在指定一些人出来做候选人，票上写的，要以我们指定的人为限，那末就不会发生那些毛病了。&rdo;周西坡听说，首先伸出右手三个指头，拍着左手的掌心，摇着头笑道：&ldo;诚然诚然！我介绍一个罢。&rdo;周秋舫道：&ldo;是不是吴芝芬。&rdo;

周西坡笑道：&ldo;我是内举不避亲啦。&rdo;林雪楼放下水烟袋，早挨着桌子坐下，铺好了纸，提起笔来就写了&ldo;秋叶香&rdo;三个字。然后手里捏着笔，脸望着大家道：&ldo;不要怀宝迷邦呀。有荐贤的就快说。&rdo;林雪楼说完这句话之后，在座的人，你荐一个，我荐一个，立刻就荐出十几位，那名字是秋叶香，金竹君，吴芝芬，晚香玉，小珊瑚，绿无痕，玉琴香，琴碧艳，赵吟鸾，何素芬，月中桂，梅又芳。林雪楼把笔一放，笑道：&ldo;够了够了，共是十二金钗之数，这是大观园正册。再要选出，就要打入副册了。&rdo;赵春水道：&ldo;那末，谁是林黛玉？&rdo;林雪楼笑道：&ldo;叶香还不够资格吗？&rdo;那个梁蕉梦是个白发皤皤的老头子，大家闹时，他只睡在一张软椅上，笑而不言。这时一翻身坐了起来，问林雪楼道：&ldo;哪里找恰红公子去？&rdo;林雪楼把一只手摸着胡子，一面点头，一面微笑。梁蕉梦笑道：&ldo;那句话我替你说罢。舍我其谁？&rdo;

林雪楼呵呵大笑。梁蕉梦也是很得意，头望反一仰，碰着壁子，把头上那顶瓜皮小帽吊了下来，露出一根笔管儿粗的辫子，用红丝绳绑着，也从头上垂了下来。大家看见，又笑起来，说道：&ldo;这才是冠缨索绝哩。&rdo;梁蕉梦从从容容一只手把小白辫子按在头顶心上，一只手将瓜皮帽戴起。那白小辫子，便藏在小帽里头了。陈黄孽向来和遗老们往来，他有一桩事很奇怪，为什么他们一年到头离不开一顶小帽。今天在座只有几个人不够遗老资格，仔细数一数，又是在遗老之数的，都戴了小帽。

这时梁蕉梦做了落帽的孟嘉，这才知道他们戴小帽，原来是为藏小辫子而设的。

大家哈哈大笑之时，周秋舫一手将那名单接过去一看，马上就放到桌上，说道：

&ldo;这ju选不用办了。选还未曾选，已经有弊了。&rdo;大家都说，这有什么弊？周秋舫道：&ldo;这名单是林雪翁开的。单上的第一名，偏偏就是林雪翁的干姑娘，能说不是弊吗？&rdo;林雪楼道：&ldo;这是我要荐这个人，提笔一开单子，不觉得就先写了，并没有别的缘故。&rdo;周秋舫道：&ldo;林雪翁要保荐的当然不止一个，何以单把秋叶香写在第一呢？&rdo;林雪楼道：&ldo;总有个名字在先呀。我写秋叶香的名字在第一名，你就说我袒护秋叶香。我若是写金竹君的名字在第一呢，你又不要疑我袒护金竹君吗？&rdo;

周秋舫笑道：&ldo;你哪能够那样写？要是能那样写，我也无话可说了。&rdo;林雪楼把脸周围一望，说道：&ldo;大家听听这话多么有趣。把我的干姑娘写在第一，他就说有弊。

把他的干姑娘写在第一，就公正无私。&rdo;说着，伸出右手食指，对周秋舫点了几点。

周西坡用手将八字胡子，两边一抹，然后说道：&ldo;二位既然争执不下，我来拟个折衷办法罢。&rdo;林雪楼道：&ldo;愿闻其详。&rdo;周西坡道：&ldo;秋叶香金竹君二位，都不占第一，这第一给别人得了。&rdo;大家说：&ldo;也只有如此，可以息争。可是把哪个当第一呢。&rdo;周西坡道：&ldo;不必另拟，只照现在的名单，依次提起来就得了。秋叶香现在写为第一，好比是总长，金竹君写在第二，好比是次长。总次长，既不能任事，就要以第三位的首席参事递补了。&rdo;周秋舫听到周西坡说金竹君是次长，说道：

&ldo;你这话也不公平，何以秋叶香就是总长，金竹君就是次长？&rdo;周西坡道：&ldo;我是照着单子上次序，这样比方说呀，我哪里会帮一个打一个呢？&rdo;赵春水道：&ldo;你说要以名单上的第三个人递补，这人不太占便宜吗？&rdo;周西坡道：&ldo;鹬蚌相持，渔人得利，天下事就是这样。我们要不以第三名来补上，还把第四第五名来补上吗？&rdo;

大家对于周西坡这话，倒也相当赞成。林雪楼笑道：&ldo;这个骚老头子，最是滑稽。

你们且慢赞同，先看一看那第三名是谁？&rdo;大家听这话，将名单拿起来一看时，却是吴芝芬。大哗起来。都说道：&ldo;我们都把他的话，当作正经公道之论，原来他是和他的干姑娘打算盘呢。&rdo;周西坡笑道：&ldo;不怕你们鬼，喝了你老娘的洗脚水。&rdo;

说毕，哈哈大笑，张开一张扁嘴，又没有上下门牙，两排红牙肉中间，露出一个窟窿，越发的有趣。大家猛笑了一阵，梁蕉梦林雪楼周西坡三人，又接上一阵大咳嗽。

周西坡在衫袖里抽出卷着一团的一条毛绒手巾，只擦眼泪。停了一会，捶着胸笑道：

&ldo;林周二位，你看以为如何，就用我的法子解围罢。&rdo;周秋舫明知争林雪楼不赢，自己不过是不输这一口气，果然用第三名来做第一，大家不想，又未尝不可。谁知林雪楼绝对不肯，说道：&ldo;我本是无心的。现在你们说我是袒护秋叶香，我若让步，倒弄假成真了。&rdo;梁蕉梦笑道：&ldo;我倒有个法子。我现在出个诗钟题目，哪个夺了元，这名单上的名字，就由哪个分配。你二位以为如何？&rdo;大家听了，都赞成起来，说这个奖品有趣啦，便争问什么题目。梁蕉梦道：&ldo;题目也不用我拟。我又想了一个法子，在座的人，每人用纸块写一个字，捻成纸团，都放在笔筒里。回头用抽彩的法子，抽出两个什么字，就是什么字，觉得格外别致些。&rdo;大家又道一声&ldo;好&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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