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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好在这几日宫中比较安静,也没有传召仲白。&rdo;良国公神色稍缓,&ldo;不然,还真无法向上头交待,难道说他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往南边去了?&rdo;
他倒是自己给权仲白找了几个借口,蕙娘松了口气,眼观鼻鼻观心,并不再多说什么:在良国公眼皮底下,她也不敢动太多脑筋,联合夫君瞒着长辈,对一般的媳妇来说,可能是家常便饭,最自然的事,但在她这儿,这事就很有些忌讳了,长辈们看重她,就是看重她识得大体,能够配合家里压制管教权仲白,这事要被觑破玄机,两头粘变成两头不靠岸,她可落不到好。
&ldo;只要人没有事就好。&rdo;良国公又说,他的眼神落到蕙娘身上,似乎有一点笑意,这刀锋一样锐利的眼神,今儿也钝了一点。虽然也还是戳人,可毕竟是包含了一点鼓励和温情。&ldo;入门两年来,你的为难,长辈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吾家规矩,不同别家,兄弟姐妹间的争斗,也的确是要激烈一点。难为你处处周全,虽没把太多事交给你去做,但见微知著,我看,你不但是坐得稳后院,甚至连前院许多事,都能交到你手上来了。&rdo;
虽说有强烈的补偿意味,应是对未能查出案情,累得蕙娘并歪哥白白受惊的一种宽慰,但能得到当家人这么一句称赞,蕙娘对自己在权家的地位,也有了更清晰的了解和自信。她依然不动声色,只给良国公行礼,&ldo;爹是谬赞了,媳妇才具有限,不过是尽力去做而已。能不给家里添乱,已是侥幸。&rdo;
&ldo;哪里是侥幸。&rdo;良国公笑道,&ldo;我冷眼看了几个月,有你的那一群丫头在,国公府上上下下,一天上百件事,没有一件不处理得妥妥当当的。即使你暂时离开几日,这府里也是井然有序,再乱不起来。倒是比你婆婆当家时,那从早到晚都得费心管事的情况,又再好了一层。你这哪里是管理一家的才具,我看就是给你州县之地,你也都能把这一块地方给盘活了。&rdo;
对这么高的评价,蕙娘自然是连番逊谢,良国公摆了摆手,&ldo;等年后,你家务再上手几个月,前院自然也有些事要交给你去做的。&rdo;
他略微透露一些内部消息,&ldo;季青也是领了一些家里的生意回去打理,也别说我偏心,二房、三房肯定都有机会……对了,还没和你说吧?叔墨的婚事也已经说定了,新媳妇你应该也是很熟悉的。&rdo;
良国公漫不经心地道,&ldo;就是云贵总督何家的三姑娘……改元八年来,江南总督一位空悬日久,恐怕明年正月里,皇上便会释出消息,把何氏调任江南总督。正好乘着京察之年,人事上看来是要有一番大变动了。也不知老太爷心中有数没有……不过,你也不必着急传信,这事究竟十成不过才得七成准,老太爷没和你提,也未必就不知道。等仲白回来了,你问问你相公,也自然就清楚老太爷究竟是什么态度了。&rdo;
看来,权仲白在焦家养伤的事,根本就没能瞒过国公爷。先前几次探问,根本就只是装糊涂而已……
可蕙娘却无暇思量该如何补救自己在国公爷心里的印象――是装糊涂好呢,还是索性就坦然认错好――她还真是被何冬熊的调令给吓了一跳:江南总督为什么一直虚悬,鱼米之乡钱粮重地,又是地丁合一一策影响最大的区域,现在还隐隐关系着广州那里的开海之策,可以说是承北启南干系颇大的心腹重地,也是杨阁老杨海东籍此飞黄腾达的老巢。总督之位虚悬八年,有皇上自己的考量在,也有当地各种复杂的豪绅势力彼此博弈的因素在,最终,还有继任人选不能令杨阁老满意的原因在。没有杨阁老点头,何冬熊这个总督根本就坐不稳――
别看老太爷现在似乎声势极旺,可真正心明眼亮、心志宏大的那些人,当年会服老太爷的管,却未必会服王光进的调遣,树倒猢狲散、食尽鸟投林,恐怕在很久之前,他们就已经开始自寻出路了……
&ldo;看来,明年二月京察,真是有一番热闹了。&rdo;蕙娘一翘唇角,由衷地道。&ldo;爹手段通天、智谋过人,媳妇真是佩服。看来,不论是仲白还是我,在长辈跟前,都还是错漏百出,该学的事儿,还有很多呢。&rdo;
良国公对她的表态也很满意,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罕见地露出了一点真情实意。
&ldo;家大业大,不容易啊。&rdo;他说,&ldo;我今年都五十多岁了,孩子们还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不过,儿子不行,还得看媳妇。你看孙家,要不是有侯夫人挺着,早几年就倒下去了。这男主外女主内的屁话,从不是吾家规矩。焦氏你只管好好做事,别的事,我们心里有数。&rdo;
他站起身来,轻轻地按了按蕙娘的肩膀,又压低了声音。&ldo;这一次,事我为他平了,以后,深更半夜,带着燕云卫去劫车的荒唐事,再不能做了。仲白性子桀骜,最不服管,这话我说了他不会听的,还是得着落到你头上来。&rdo;
蕙娘再忍不住,终于露出惊容,可见良国公神色安然,毫无解释的意思,已经举步似要归座,也只能将重重疑惑藏在心中,恭谨地道,&ldo;媳妇一定把话带到,决不让他贸然涉险了。&rdo;
良国公微微点了点头,举起手倦怠地挥了挥,便闭目径自沉吟起来,再不曾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国公爷神通广大啊……
闲话不多说,八点半来看双更吧!
☆、119起落
既然权家长辈,似乎对权仲白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所查不明白的,也只有丢人头这么一件事。那么余下的工作其实也就好做了,五六天后,燕云卫送来消息,说权仲白实在是被困山中,为大雪包围严实,正在设法营救出来。大年二十八那天,权神医便被封锦的几个亲卫送回了国公府,正好赶上权家开宗祠祭祖的仪式,这时候,仅从肉眼看来,已是看不出一点受伤的痕迹,就连严重扭伤的那只脚,都行走自如,毫无一点异状了。
对整个权家来说,他自然是令人担足了有小半个月的心,权夫人也不知是信足了燕云卫送来的消息,还是已从国公爷那里得知真相,只是表面工夫做得好。总之是忧急溢于言表,将权仲白重重数落了一顿,又细细盘问他可曾冻着、饿着云云,这才提起人头的事。权仲白自然大吃一惊,免不得又要了解案情,他的惊讶倒是货真价实:为免露馅,蕙娘并未再往阁老府送消息,焦阁老自然不会多事多嘴,这夜收人头的奇事,权仲白还当真是头一回与闻。
了解过案情,他自然要去看看人头和掌印,在外就又忙了一天,等回了屋子梳洗过了,蕙娘抱着歪哥往他怀里一放,半是玩笑,半也是认真地道,&ldo;都快一个月没见了,也不惦记着儿子,才回来就不着家。歪哥,我们打他。&rdo;
一边说,一边还真捏着歪哥的手去碰权仲白。可歪哥半点都不争气,见父亲回来,正是开心时候,小拳头到了父亲脸上,便化作了嘻嘻哈哈的抚触,一边还嫌母亲握着他的手,让他没法冲父亲要抱,倒是朝蕙娘呜呜噜噜地发起了脾气。
蕙娘落了个无趣,只好松开手让歪哥和权仲白父子腻歪,权仲白一个月没见儿子,的确也想得不成,脸都要埋到儿子的小肚子里了,把歪哥逗得咯咯直笑,手舞足蹈地在父亲膝盖上撒了半天的娇,辱母要把他抱走喂奶,他还发脾气呢。
两夫妻虽然都算疼爱儿子,但权仲白自己是医生,最讲究饮食有序,歪哥从襁褓中起,每天吃奶是有定时的,因此当爹的虽依依不舍,却还是令人将他抱走。自己来审问蕙娘,&ldo;你不但上回过来不说,还和老人家打了招呼,一点口风没露。就这么想让我安心养伤?&rdo;
&ldo;你就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家里能查的也都查过了,的确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对其余不知情的人来说,顶多是多一个不解之谜而已。我们自己心里清楚,这是那伙人给的警告,那也就够了。&rdo;蕙娘道,&ldo;那人头若是送给你的,倒可能还蕴含了别的意思,你去看过了,看出什么来没有?&rdo;
&ldo;那是毛三郎的人头――&rdo;权仲白沉吟着说,&ldo;当时在雪地里,我最后一个翻检的就是他。当时天色暗,我和他也就是几年前混乱中匆匆几面,一时没想起来,养病时琢磨了好久,这才肯定是他。当时乘着混乱,他还想刺我一刀来着,只是爆炸气浪过来,我才看见他的动作,他就被冲到远处去了。&rdo;
这个威吓,显然使权神医满是心事,他眉头紧蹙,慢慢地道,&ldo;只是他当时飞走的方向我看见了,那里距离爆炸中心已经很远,他未必会被炸死。事后他们在当地搜索,也没见血迹残肢,我还以为他是跑了呢。没想到人头却出现在院子里,这又是哪个意思……我倒有点不明白了。&rdo;
仔细推算事发当日的时间线,凌晨天还没亮时,权仲白在密云引发这场事故,因事发地在山坳之中,天黑路远,消息可能是到了当晚才传回京里,而仅仅差了一日一夜,毛三郎的人头就出现在立雪院中。可见这帮派在过去的十二时辰里,不但已经知道马车出事,查清了权仲白牵涉其中,并且还能巧做安排,将人头送进国公府里。其能耐、其动机,都令人费解,权仲白和蕙娘对视了一眼,蕙娘低声道,&ldo;爹很有可能也是知道他们存在的……他说,这事儿他帮你给平了。&rdo;
便将自己和良国公的一番对话,毫无保留地交待出来,权仲白听得也是眉头直皱,却并未和蕙娘担心的一样,要拂袖而起,去找父亲问个清楚――他是听得心事重重,可却半点都不吃惊。
蕙娘看在眼里,自然也有自己的猜测,她并不说话,只擎着一双眼,望住权仲白不讲话了。
权仲白倒也没有故作神秘的意思,他本身不惯作伪,会作出此等表现,自然也料得到妻子的反应,先不多提,无非是顾忌人多口杂,吃过晚饭又和歪哥玩了一会,等两人洗漱了上床夜话时,便向蕙娘解释。&ldo;这个帮会,从前应该是支持大皇子的……我们权家和他们有一定的来往,倒也不足为奇。我一直疑心,当年我去西域找药的时候,跟从的护卫里,就有这帮会的人。我们在西域虽然屡遭奇险,但始终没有被北戎势力大举追杀,背后也许就存在着他们双方的利益交换。爹起码是要向他们表明态度,把权家给摘出去的。&rdo;
权仲白再怎么不情愿,他身上也是打着权家的烙印。被迫为权贵服务之余,自然也有许多便利,比如这件事,国公爷就是再恼怒,也都会给儿子擦屁股的。蕙娘就是想不明白,&ldo;爹平时不显山不露水,每天似乎也就是和一群清客唱和诗歌,叫叫堂会,宴请些老亲老友们,过着逍遥的日子,可私底下怎么就这么心明眼亮。说了何家的亲事,这我不吃惊,何家有意往杨家靠拢那是大事,眉来眼去的时候,肯定不会叫我们知道的。甚至连密云的事,他能闹明白,这也不是没有解释。肯定是对方软硬兼施,一边恐吓一边就上门来问问情况。我就是搞不懂,怎么他连你在我们家养伤都一清二楚……我可是没露一点口风,难道祖父现在办事,也没有从前那样牢靠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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