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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又怕惹怒了姜伦,偷看了一眼,发现没什么生气的迹象,才放下心来。
此时的姜伦已经陷进了回忆,听到周黎这么评价,淡淡的说道:“我也能理解她,毕竟这个家庭留给她的只有噩梦。”
周黎松开手,定了一下,不明白姜伦的意思。
他开始说起了母亲被家暴的事情,每一个字都带给了周黎深深地震撼。她没想到一个家庭竟然可以残破到这种地步。她想不到当时看起来光鲜美丽的姜妈妈,曾经被打得面目肿胀。
最严重的一次,姜伦的父亲醉酒回家,和姜妈妈发生了争执。他一脚把妻子踹到,然后踩在了姜妈妈的头上,穿着厚皮鞋,再一脚一脚的踩踏着她身体和头部。
那次姜妈妈骨折了,站也站不起来,满脸鲜血。年幼的姜伦目睹着这一切,叫喊到失声。
他以前一直不懂父母的争执,只觉得是母亲软弱,太过在乎世俗看法,才离不开父亲。直到他上次回乡,在一堆旧物件里见到了母亲手写的一本小说,他才知道事情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那是以自传的形式写的,姜妈妈一直有个文学的梦想,只不过婚后投入了家庭生活,这个梦想便逐步放弃了。
也许是因为姜妈妈读过书,姜爸爸之后才娶了陈阿姨,一个没什么文化的乡下姑娘吧。
小说里记录了很多事情,都能和姜伦的所见所知对应上来,这才让他更加肯定了里面的夸张成分是非常微小的。姜妈妈被诊断出了抑郁症,但是她却离不开姜爸爸。
她在里面写到:“我不恨他,不,我起码不能说全是恨他,我爱他胜过我恨他。他也爱我,他给我的疼痛,可能就是他最深沉的爱。”
姜伦非常震惊,这样的观念,持续了这么多年。
姜妈妈试过害怕,试过彷徨,试过愤恨。没想到最后,却是这么扭曲的想法。她忍受丈夫的暴力,忍受丈夫的沾花惹草,不是经济原因,是因为她爱自己丈夫。她在纸上提到自己的丈夫,每次拳打脚踢之后,便会迎来短暂的温存,这样的美好让她流连忘返。心理医生让她去复诊,她不想去,觉得这样会破坏掉她应有的平衡。
她拒绝和姜爸爸以外的人相处,怕被人瞧不起,怕被人嘲笑,她知道自己畸形,却不愿意改。有一点姜伦倒是猜对了,确实是当她正面见到丈夫与其他女人一起的之后,她才愿意离婚的。因为那次之后,姜爸爸就更加肆无忌惮了,把女人带回家。这是姜妈妈最不能接受的一点,侵犯了丈夫给自己的爱。所以要求离婚。
她说,那个家是他们两个的,他玷污了他们纯洁的爱情,她无法再在这个肮脏的地方呆下去了。
所以她选择了离婚。
姜伦后来去找过妈妈的家人,得知离婚后,她配合医生治疗,心理疾病好了许多,后来才步入新的婚姻。
周黎被整个故事吓到了,仿佛电影一般的情节,就发生在姜伦身上。他从头到尾诉说着父母,却完全没有提到自己。他是两人的结晶,是这个家的第三个人,他不应该只是一个旁观者一个叙述者,但是他却不把自己讲进故事中。
阳光照耀在姜伦脸上,鼻子眼底都投下了阴影。那是他自身的阴影,只要有阳光,就不可避免。
相较之下,周黎觉得自己已经很幸福了。父母再怎么吵闹,也离不开大多数人的认知,而且父母对她,一直都是很好的。反观姜伦,母亲再嫁消失了,父亲一直没管他,也再婚了。他从来都不是父母爱的结晶,不是父母的宝贝儿。他是多么的不容易啊,孤独的默默的成长,变成现在优秀的自己。
她不敢想象这一切如果发生在她的身上,她将会变成怎么样,反正肯定不可能如他这样努力,积极的成长。
心灵受到的震动非常强,一波又一波的让周黎无力消化。
“你别这样啊。”姜伦对周黎一笑,又扣起了手指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
“我怎么样?”周黎问。
“我就怕你太担心我,才从来都不说的。能说出来就是看淡了,不能说出来的事,才没有释怀。”姜伦笑容非常干净,一晃眼她仿佛又看到了阳光下那个白衬衣少年。
只是她总算注意到了少年眼皮底下的忧伤,和脸上挥之不去的阴影,突然理解了第一次在她家吃饭后,感受到温馨之后那场哭泣。
她看着他的眼神不由得带上了怜悯,却让他一句话打断了:“别这样看我啊,我不用同情。你看我现在不是过得很好吗?”
“嗯,对的。现在过得好就可以了,以前的事情都会过去的。”周黎点了点头,郑重的说着。
真的能过去吗?姜伦心里却不敢肯定,他的拳头,似乎记住了这一切,永远也忘不掉。手背似乎停留了周黎的温度,他有些后悔,刚刚光顾着回忆,没有好好感受那点温度。
他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高大的身躯为周黎挡下了一片阴凉之地。
“所以我不喝酒,我怕我有一天,也会打人。”他说,眼神闪烁,不敢直视周黎。
“你爸随便打人吗?”周黎又问。
“不,只打最亲近的人。”姜伦说着,他没想到这一句话,就暴露了他的处境。
最亲近的人,又何止妻子一个。
周黎心里紧紧的揪了起来,眼前笑容这么灿烂干净的他,到底童年承受了什么样的事情。亲眼目睹母亲被父母殴打,一拳一脚毫不留情的殴打,之后,他自己又发生了什么事呢?
正如他所说,能说出来的便是看开了,那他不愿意说的,就是不能释怀的了。
心痛归心痛,却不能再问下去了。给他一个空间,就像他从来不问她家的具体情况,这样心里才有自己的一个容身之所,放下自己最不堪的东西。
“诶,对了,你头还晕不晕?”姜伦看着她发红的眼眶和双颊,想起周黎喝过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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