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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先生一不小心把头上大帽子摇下来,这可怎么好?算是当着学生的面失仪吧。
丫头们在这里一递一句地说悄悄话,留弟真的是象没有听到一样念她的书,要问留弟念书做什么?留弟一定回答:“姐姐让念的,不念好她就吃不下睡不着,以后犯头疼病都是与留弟有关。”要问留弟想不想念,留弟一定响亮地回答:“想!”为什么?因为人人都羡慕。家里下人的女孩子,都羡慕留弟小姑娘。
从房里出来的莲菂在路上遇到琼枝,琼枝也往安老夫人房中去。琼枝看莲菂,身上是一件紫皂缎子锦的衣服,和自己身上的浅象牙色云雁不同,只比一下衣服,琼枝就要微红脸,公子真是体贴,给自己和母亲备的衣服从来没有大红大绿,多少满足一下母女二人要守孝的心。
莲菂也是含笑打量,觉得安公子这样偏心眼儿,给自己从来衣着灿丽,而琼枝则素淡不出色的多。林夫人和琼枝是来做客的倒也罢了,安夫人居然也能受得了,莲菂这才想起来,难道她们自己没有带衣服来,难道她们自己的衣服也是这样素淡不成?
“林姑娘手里是什么?”莲菂对着琼枝手上一个玉色哆罗呢的包袱看两眼。琼枝忙笑着道:“我给老夫人,夫人做了一些粗糙活计,还有宋姑娘的呢,我先给老夫人和夫人送去,赶晚上再给宋姑娘送过去。”
雪地里路滑,琼枝走起路来娇怯怯的。又象是避雪滑又象是娇柔无力。莲菂每见她一回,就能从她身上发现不少是属于古代女子大家闺秀的品格儿。对着这样腰身随风就要摆的闺秀,莲菂多一句话:“何不带着惠儿出来。这雪地里滑,让她拿着,你也走得轻松些。”
就象琼枝讨好莲菂。常是讨好不在点子上,最终让莲菂懊恼。她讨好的其实是安公子,这一衣一食全是安公子所给;而莲菂不经意说一句话,也要让琼枝心伤,想想离京前过的是什么日子,自己家里说话自主,不象在这里时时受家下人的猜测。家人们对着琼枝是一通乱猜想,当事人也能明白几分。
好在蓝桥打破这个尴尬局面。蓝桥又殷勤上来,伸出自己手给莲菂:“姑娘,我扶你。”琼枝忍不住笑起来,宋姑娘走路从来“蹬、蹬”响,何用人扶。
果然莲菂对着蓝桥歪着头笑:“你帮林姑娘拿东西吧。”蓝桥只能“哦”一声,上前去接过琼枝手里的东西,老老实实跟在她们后面走着。
前面竹林旁站着安公子,他也是往安老夫人房中去,看到这一紫一白的两位姑娘过来,因为相隔不远。就站着候她们。
“公子,”两位姑娘一起行礼,安公子微笑的面庞只对着莲菂看,要是没有林姑娘在。菂姐儿不是个老实行礼的人,就是让她在自己脚下有个座儿,寻到空儿也要嘟囔一句:“以后我站着,免得人说我没有礼节。”莲菂一有机会,就要钻钻古代规矩的空子。
安公子笑吟吟道:“起来,蓝桥手上是什么,菂姐儿做的?”莲菂抬起面庞,对着安公子面上的不相信笑逐颜开:“是呀,是我做的,公子不相信?真是小看我。”琼枝低着头笑,这一会儿没有人,宋姑娘其实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她又要对着公子你呀我呀。
“我不得不小看你一回,”安公子笑谑道:“你怕人小看,那我问你,几时我才能高看你一回呢?”莲菂嫣然笑得滑溜兮兮地:“公子小看我,我不敢不让你小看。”
安公子瞥过来一眼:“你不敢!哼,”转身前行而去。跟在后面的莲菂往左边看看,是琼枝忍着笑;往右边看,是蓝桥目不斜视,装作刚才什么也没有听到也没有看到;还有一个板着脸的人,是跟在安公子身后的当车。
当车毫不掩饰自己的眼风,这个家里最不消停的人,就是宋大姑娘。宋小姑娘爬树下河,看着都比宋大姑娘要中看。
莲菂也毫不掩饰自己的眼风,对着当车先来一个,再就是对着安公子背后再来一个。然后老实无比地低下头看自己的裙边开始走路,就这样一直走到安老夫人房里。
房中安夫人也在,看到又是三人行进来,安老夫人先问出来:“你们是哪里遇到?”安公子回祖母的话:“在我院子门口遇到她们两个来给祖母请安。”安老夫人和安夫人悄悄松一口气,越是打量这一对母女,越觉得她们不让人放心,说难听些,叫来历不明。
“表姑娘坐吧,”安老夫人先笑容满面让林琼枝坐下来,再笑呵呵让莲菂过来:“坐我这里,”画楼从来机灵,小杌子已经摆好。安公子坐下来对着莲菂摆一摆脸色,坐在祖母脚下菂姐儿就喜欢,坐在公子脚下她就敢背着人摆脸色对我。这应该叫欺人太甚吧。安公子也难得走一下神。
琼枝没有坐,先把包袱送过来:“这是给老夫人和夫人做的一点儿糙活计,”然后脸一红道:“做的不好,您别笑话。”
画楼接过包袱打开送过来,里面是晚上冷披的大围兜子,莲菂第一个夸起来:“手艺真好,想的也周到,这天气冷,晚上看雪看灯,披着这个正好。”
给安夫人的是一个家常戴的卧兔儿,又是莲菂先夸起来:“林姑娘是个细心人,”夸得安公子先是一记冷眼过来,然后安夫人要说她:“说你弄算盘珠子,你不必学,你还是坐下来弄个针线,哪怕绣个帕子给我呢,我也喜欢。”
莲菂姑娘刚缩头装老实,安老夫人倒是帮着她说一句话:“她学算盘也行,昨儿还帮着我算帐来着,我就是恨她一件。总是弄断我的针。”
对着安老夫人和安夫人、安公子,莲菂常把林姑娘夸得象别人家非娶不可的媳妇,在多次屡教不改的情况下。一说话就要碰到三块大石头。碰过以后洗心革面过,第二天卷土再重来一回,重新再来碰一次钉子。其坚韧程度可比牛皮弹弓。
有时候琼枝恨她,这些话虽然宋姑娘说得不再露骨。可是人人都能听明白,琼枝往往心里痛上加痛,象是在欺负孤女一名。
把莲菂说得不再开口,安老夫人用手抚着那围兜子,对着琼枝道谢是真心实意:“你来了不过这几天,就赶出来这两样活计,只怕是夜以继日地在做。亲戚上门应该好好招待才对。你只管休息,闲时无事让人套上车出去走走,这样辛劳,我心里实在不安。”
安夫人也微笑:“就有心做,也不用这么赶,看你好手艺,丢下来固然不好,不过闲的时候动几针也就是了。”
闲不住的莲菂忍不住又对着那两件活计看过,再对着安公子身上看看。在这种时候往往担心她说话的琼枝看到莲菂的眼光,琼枝就红了脸。安公子身上的活计我怎么好做?
安公子也忍无可忍,对着莲菂又是冷冷看一眼;莲菂姑娘哪里肯示弱,就回看过来。微笑地安老夫人只看到莲菂和孙子眉毛眼睛官司打得热闹,她装着看不到喊画楼:“还有几本账册没有算。取出来让莲菂练练她的算盘功夫。”
房里说话声夹杂着细碎的算盘珠子声音,琼枝姑娘才松一口气,宋姑娘总算安生下来。就是安公子看到坐在那里打得“啪啪”作响的莲菂,也是一笑,看起来很有管事的天分。
坐了一会儿外面就有人来请,是庞管事的来请安公子出去。安公子站起来对着祖母母亲道:“我出去看看,”再对着榻前站着的莲菂板起脸:“你送我。”
安公子在前,莲菂在后,两个人走出去后,就是安夫人也会心地微笑,安老夫人更是笑着地安夫人道:“今天又长进了,算盘比昨天打得要好。”再对着琼枝是恨铁不成钢地说莲菂:“她总得学一样,让她做针线活,那个别扭劲儿,我都替她累得慌。”
安家的人这样对莲菂,琼枝是真心实意地道:“宋姑娘不会做活计也不用怕,老夫人和夫人都对她这样好,就是我看着,也为她喜欢。”
“这也是投缘分,我们莲菂是招人喜欢,”安老夫人一听到琼枝这句话,赶快先用话把她堵上。这一家子就这两个女眷,两个女眷都对林夫人林姑娘面上和气,心里是如临大敌。琼枝阅历浅,就没有听出来,反而更是艳羡:“宋姑娘是怎生修来?”
安老夫人呵呵笑着听完,就往外面看,让画楼站在门里面悄悄看一眼:“出去送也该回来了,难道送到二门上不成,你喊她回来,把这算盘打完。”
画楼去看一会儿回来就笑盈盈:“公子和宋姑娘在说话呢。”安老夫人更是微笑:“房里暖和有话不说,巴巴儿的跑到外面去说。”
安公子在外面正在训莲菂,莲菂挨训很不服气,但是她学会的一点就是,在外面不要顶安公子,否则安公子是不放在心上。旁边跟的人,过路看到的家人,这些人会对自己侧目好几天,然后留弟这个到处跑的小小耳报神就有新的话要说:“姐,又说你是野人了。”
真是一人好惹,众怒难犯。莲菂姑娘老老实实听着安公子说话:“你又欺负人了,林姑娘是客人,你总欺负她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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