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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第1页）

吴亚洲最初是文山郊区一家村办印刷厂的业务员，偶然跑到城关工业园联系印刷业务，发现了为山河电视机厂生产包装纸箱的好买卖，就找到工业园管委会，申请投资办厂当时，管委会正为山河厂搞外包配套，双方一拍即合，吴亚洲便四处借款，一周内筹资二十多万，上了纸箱厂纸箱厂挂牌时，赵安邦被请去喝了场酒，不是他想去，是被吴亚洲硬拖去的小伙子憨憨地站在他面前，赔着笑脸，他不去不太好再说，吴亚洲这个纸箱厂虽说很小，却是园区内第一家为国营大厂搞外包的私营企业，具有某种象征意义，去一下也为了表明县政府支持私企的态度

不知吴亚洲使了什么招儿，把马达也弄来了，马达一见桌上的茅台，眼睛立即亮了马达那时就特抠门，请别人喝酒全是几块钱一瓶的文山大曲，自己不喝，净灌客人这回却酒兴大发，一人喝了大半瓶茅台喝到似醉非醉的时候，牛皮又大了起来，指着他这个县长对吴亚洲说:&ot;小老板啊，你要想发财得跟准人!跟着赵县长你发不了，他县政府只管收税，收管理费，你得跟我，跟我们山河厂啊!&ot;赵安邦一听就不高兴了，讥讽说:&ot;那是，我们全县都靠马厂长养着哩!&ot;马达不知谦虚，&ot;小赵县长，你还真说对了，我们山河厂上交给市里的利润养你白山子一个县绰绰有余!&ot;又对吴亚洲说，&ot;跟着我好好干，你一步登天了!&ot;赵安邦出于一时气恼，回了一句，&ot;小吴啊，没准你这一步就迈进了地狱!&ot;不料，这话还真让他说准了吴亚洲的纸箱厂和山河电视机厂签下的外包合同从来就没有认真履行过，电视机厂收了货也从没按时付过款吴亚洲还不敢催，生怕马达耍威风一脚将他和他的小纸箱厂踢开于是，便忍气吞声，一次次借款，补充流动资金，据说后来连住房都抵了出去这种情况赵安邦开始并不知道，直到后来双方矛盾总爆发，吴亚洲哭到他面前，他才看清了马达这个国营奸商的嘴脸

矛盾爆发于当年夏天的一次洪水泛滥，电视机厂局部被淹，二百多台电视机和刚收下来的五万只纸箱全泡到了水里马达真心疼啊，先是跳脚在厂里厂外四处骂娘，继而，便想到了堤内损失堤外补，坚决不认这五万只纸箱的账该厮也做得出来，眼一闭，愣说这五万只纸箱接收前就是泡过水的，不但不给加工费，还要对吴亚洲罚款五万元吴亚洲最初并不想把事闹大，低三下四求马大爷开恩马大爷就是不改口，后来干脆不和吴亚洲见面了，让管外包的同志传话说，不干就滚蛋!

吴亚洲真是不想干了，流着泪找到县长办公室，对赵安邦说:&ot;赵县长，我就是滚蛋，马厂长也得和我结结账吧?我不坑他国营大厂一分钱，他也不能这么坑我啊!十几万元在马厂长眼里是九牛一毛，在我这里就是巨款啊，我是小本生意啊!&ot;赵安邦气得不行，带着吴亚洲找马达交涉，以为马达总要给点面子

马达却一点面子不给，口口声声不能造成国有资产的流失，大喊大叫说:&ot;小赵县长，我劝你不要搞地方保护主义!别的地方啃国企行，我这里不行，我得对国家负责，就算这笔钱是九牛身上一根毛，这根毛我也得守好，不能让人拔了!&ot;赵安邦强压着恼怒问:&ot;谁搞地方保护主义了?又有谁要拔你的毛了?你欠人家纸箱厂十几万是不是事实?小吴手上有你们的收货单，你凭什么不认账?!&ot;马达振振有词，&ot;收货单能说明什么?我们收货人员失职，没准吃了回扣!&ot;赵安邦压抑不住了，桌子一拍，&ot;那是你们内部的事，谁吃的回扣你找谁，吴亚洲纸箱厂的账你们必须结!马达同志，我把话和你说清楚:我们园区管委会不但只是收税收费，也必须保护投资者的合法利益，请你今天就和纸箱厂结账!&ot;马达也火了，&ot;小赵县长，你拍什么桌子?这账没什么好结的!泡水的五万只纸箱是次品，请小老板拉走，欠的四万多顶罚款了，差几千块我也不向他要了!&ot;碰到这样不讲理的赖皮，你真是没办法赵安邦被迫找到了分管副市长于华北于华北问明情况后，和马达谈了三次，总算帮吴亚洲要回了四万多元，那五万只纸箱的货款却一分钱也没要回于华北对此并不恼火，反倒当着赵安邦的面表扬马达说，安邦啊，你也得理解马达嘛!马达这样做是对国家负责，有这样的好厂长，这个山河电视机厂大有希望啊!赵安邦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暗自冷笑:还大有希望?有什么希望啊?这么不讲商业道德，马达和他这个厂只怕不会有啥好结果!

赵安邦后来也想过，马达能在陈同和、于华北手上提上去，恐怕就与此有关在陈同和、于华北看来，马达个人品质和道德无可挑剔，爱厂如家，生活简朴，很有责任感然而，他们忽视了问题的另一面，就是马达这类同志对社会信用、对经济秩序的责任意识马达没有这种责任意识，他的个人道德和职业道德是分裂的，这种分裂，使得他们对市场游戏规则极度漠视和轻蔑在经济短缺时代能得逞一时，在经济过剩时就要吃大苦头了，决无成功的道理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吴亚洲和亚洲集团到底还是在宁川崛起了，而马达和山河电视机厂则成了过眼烟云

赵安邦再没想到马达会找到共和道8号他家来自从离开文山，不论在宁川还是在省城，马达都从没上过他家的门，也没单独向他汇报过工作凭心而论，这倒是马达的一个长处，陈同和当年那么器重他，他也很少到陈同和家串因此，赵安邦看到马达不免有些意外，&ot;哎，你这同志怎么突然来了?也不事先打个招呼!&ot;马达也很意外，&ot;咋没打招呼?赵省长，钱……钱市长没和您说起过吗?&ot;赵安邦有些茫然，&ot;钱市长和我说什么?说你找我?没这事啊!&ot;马达咕噜了一句，&ot;这……这个钱胖子，又坑我了!&ot;说罢，结结巴巴地解释起来，&ot;赵……赵省长，真……真是钱市长让我来的啊!我知道您工作忙，本来不敢打搅您，可……可钱市长非让我来，说您一直对我很关心，我……我想也是，文山这一摊子事也真得向您认真汇报一次了，这……这才过来了……&ot;赵安邦笑了，&ot;老马，说这么多干啥?来就来了嘛!坐，坐吧!&ot;马达如获大赦，小心坐下了，半个屁股搭在沙发上，上身没敢往沙发背上靠

赵安邦给马达泡了杯茶，&ot;我搬到这里，你马副市长还是第一次来吧?&ot;马达很拘束，双手接过茶杯，&ot;是，是，赵省长，几次想来看您，又没敢!&ot;赵安邦说:&ot;怎么会呢?你还有不敢的事啊?当年抗命迁厂你胆子多大啊?&ot;马达笑道:&ot;赵省长，那不是因为有您的大力支持嘛!您当时担了多大的风险啊?没有您，我今天还在大西南呆着哩!&ot;马达一往情深地忆起了往事，&ot;赵省长，您还记得吧?在大众浴室，咱们头一次见面，钱市长激动得都摔了个大跟斗……&ot;赵安邦意味深长地接了上来:&ot;是啊，是啊，这怎么会忘呢?那时我和钱市长落魄着呢，为把你和3756厂拉来，拼命巴结你，好话说尽，笑脸赔尽，裤衩都没穿，就坐在浴池旁和你谈判了，是不是啊?老马?&ot;马达有些窘:&ot;谁……谁这么胡说八道，败坏领导的形象啊?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这我和钱市长都可以证明嘛，谈判是在洗完澡后吃夜宵时进行的!&ot;赵安邦说:&ot;哎，马达，我怎么听说就是你在败坏我啊?败坏了好几年啊!&ot;马达不安地搓起了手，&ot;赵省长，我……我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ot;赵安邦笑了:&ot;马达啊马达，我真后悔当初把你弄过来!你不是要汇报吗?好，我今天就认真听听!你看从哪说起啊?是不是从你们的山河牌电视机说起呢?&ot;马达一脸窘迫，&ot;赵省长，您别讽刺了，电视机厂不……不是早垮了吗?!&ot;赵安邦呷着茶，神定气闲说:&ot;哦，我也想起来了，好像是垮了，一九九五年就垮了吧?彩电质次价高卖不出去嘛，市场份额越来越少嘛!厂子垮了，主营业务没了，这山河电视机厂反倒出息成山河集团了听说集团搞得很不错，是不是啊?&ot;马达叹了口气，&ot;赵省长，这……这我得解释一下:资产重组，搞山河集团时，我……我已经调到市政府任职了，只……只是有时帮他们参谋、参谋……&ot;赵安邦点点头，&ot;对，对，那时你已经当了副市长!别这么谦虚嘛，副市长就是副市长，还什么在市政府任职!你马副市长工业抓得好啊，给山河集团出了不少好主意啊!这个，啊?多元化经营，多几条腿走路，我记得你们好像生产过山河牌鳖精，山河牌海参精营养口服液，还投资三千万在宁川海里买了块地搞养殖?&ot;马达气愤起来，涨得脸通红，&ot;赵省长，你不提这些事我还不生气!这……这可不是我的责任!自从我离开以后，山河这个国有企业就再没搞好过，一个班子不如一个班子，光腐败分子就陆续抓了十几个!连我小舅子都抓了，是我让抓的!&ot;这事赵安邦听说过，马达的小舅子在山河集团做副总，伙同营销公司几个家伙做假账，贪污货款，被抓起来判了八年刑，马达很正派，大义灭亲，没包着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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