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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以为,那段时间就是最黑暗的日子。泡球升空和平协定签订的时候,我和我妻子跟身边所有的人一样又唱又跳,跟所有认识或不认识的人拥抱。你们这些年轻的孩子不懂,历经黑暗的人,才懂得光明的珍贵。我的孩子们也不懂,他们甚至向往那段动荡的日子。”亚历山大发出几声善意的嘲笑。
“我和我妻子在那一天睡了头一次好觉,我们都以为以后的生活是充满希望……”亚历山大在这个时候停住了自己的讲述,他垂着头,长长的,叹了口气。这口气像是把他那具衰老残败躯体中的仅存的生机也一同吐出,垂着头的样子像一具僵硬的尸体。
“后来呢?”许正只是处于纯粹的好奇这样问。8个小时的旅程太过漫长,他不介意给自己找些乐子,例如倾听一下垂暮之年的罪犯一些不为人知的心声。
“就只过了一个晚上,一个晚上……梅赛娅就死了。她被一个有权有势的人掳走了,我找了一个星期,最后在垃圾堆里找到了她的尸体。我去要个说法,结果被诬陷入狱。”亚历山大眨了眨眼睛,声音平静,但谁都能听出深藏其中的痛苦。
“你是被诬陷的?”许正还记得亚历山大入狱的理由是奸杀女童,也是因为这项罪行,他才会觉得亚历山大是罪有应得。
亚历山大像是没有注意到许正起伏的心绪,而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讲述中继续说:“对,那个人是警察局长,我和梅赛娅,屡次从魔种的口中逃生,最后却败在这个畜牲手里。从那以后,我就决定要做一个有权有势的人。我也做到了,以很多让人不齿的方式。但我不后悔,我只是遗憾自己没有更早一点做到。”
亚历山大看着面露惊愕的许正,笑着说:“我不是要为自己辩解什么,年轻人。只是你问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觉得自己不错,我只是在一个没有善恶的世界里奋力活下去,我不是一个无辜的人,我承认。但我唯一对不起的人只有梅赛娅,只有她!”
许正看着他,亚历山大的眼球因为年龄的问题已经浑浊,但里面的坚定足以让许正明白,他所说的一切,都是来自于自己的心声。
之前那些义正言辞的谴责让许正有些说不出口,他低头给林清发了一则短信,让他把亚历山大的罪行发一遍过来。
“委托你的那个人会杀了我吗?”亚历山大又问。眼神里没有对死亡的恐惧,而是非常平静。
“如果你真的做了那些事,那就要付出代价。”
亚历山大没听到许正的话,而是转过头,看着窗外惊叹的说:“羊群,你看得了吗梅赛娅,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一起放牧过的羊群。”
车窗外有一群大约五六十只羊经过,白绵绵的羊群走在黄沙中,赶它们的人是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姑娘。
亚历山大还在充满怀念的看着车窗外的姑娘,“看,她多么像你。”
他抖个不停的手抬起来,从衣服领子里扯出了一个银色的链子,链子的末端有一个椭圆形的挂坠。
亚历山大的手指从挂坠上摩擦了好几遍,都没有把盖子打开。他还在继续试,小声的嘟囔着说:“你好久没看过沙漠了对不对,我亲爱的梅赛娅,我也好久没看了,我以为沙漠只会让我们想起那段不好的回忆,但它只会让我想起你……”
盖子还是没有打开,许正伸了一只手过去。亚历山大看了他一眼,把脖子上的挂坠取下来,放到他手里,还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嘀。林清回他的短信了,许正想把这个挂坠打开再去看,他的手指很轻易就掀开了盖子,但盖子里的不是照片,而是一声炸响。
亚历山大还在看着他笑,只是由之前的慈祥转为得意。许正看着自己被炸得血肉模糊的胸膛,还有掉出来的内脏。他的手也只剩一些焦黑的骨头,十个手指头都落到地上。
白蜻蜓迅速从蚕茧状态变成了蜻蜓模样,飞在许正身边,没有说话,只有头上的红灯不停在闪烁。
邻座的小姑娘也被这突发的爆炸吓了一跳,黄色的皮球掉下来,又滚到亚历山大的轮椅边。
亚历山大费力的拿起皮球,对惊呆了的小姑娘招手,“过来,我把球给你。”
一只手从亚历山大手里拿过了皮球,许正拿着皮球,走到小姑娘面前。他的伤口在飞速愈合,掉出去的内脏像是蠕动的肉虫重新回到自己的巢穴。
重新长出血肉的手掌托着皮球,把球送到小姑娘面前,黄色的球表面都是许正留下的血印子。
小姑娘愣愣的接过皮球,又听到许正说:“不要随便靠近一个陌生人,他们很有可能是坏人,坏人会说甜言蜜语引你过去,等你过去了,他就把你一口吞掉,知道吗?”
小姑娘的妈妈惊叫着,抱起她就往车厢后面跑,小姑娘躲在妈妈怀里,抱着还沾有许正血迹的皮球,对他怯怯的点了一下头。
回到座位上,许正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林清发来的信息。他直接发了一份资料过来,最开始的是一份三十多年前的新闻报道。
三具被打了马赛克的小女孩尸体,还有青年样貌的亚历山大,接着是亚历山大这些年的生意,除了军事武器,亚历山大贩卖了超过1000的人口。多数都是小孩,妇女。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许正捏着拳头,对亚历山大的憎恶甚至超过了之前面对的任何一个魔种。
亚历山大紧咬着牙关,眼睁睁的看着许正恢复到未曾受伤的模样。炸弹明明将他的胸腔都炸了个通透,但对许正来说似乎没有任何影响。
“怪物!”他咬着牙关,恶狠狠的说出了这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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