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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看面情代庖当买办 丢眼色吃醋是包荒（第1页）

“张爱玲作品精选套装（8本）（..）”！

第四回

丢眼色吃醋是包荒

看面情代庖当买办

按汤啸庵拉罗子富坐下，说道：“你忙什吗？我说，你先教月琴先生打发个娘姨回去摆起台面来；善卿刚刚来，也让他摆个庄；等蔼人回来了一块过去，他们也预备好了，是不是？你此刻去也不过等在那儿，干什么呢？”罗子富连说“不错。”子富叫的两个倌人，一个是老相好蒋月琴，便令娘姨回去：“看他们台面摆好了嚜，再来。”

洪善卿四面一看，果然不见朱蔼人，只有林素芬和汤啸庵应酬台面，还有素芬的妹子林翠芬，是汤啸庵叫的本堂局，也帮着张罗。洪善卿诧异问道：“蔼人是主人嚜，到哪去啰？”汤啸庵道：“黎篆鸿有句话说，教他去一趟，就快回来了。”洪善卿道：“说起黎篆鸿，倒想起来了，”即向陈小云道：“荔甫要问你，一篇帐有没拿到黎篆鸿那儿去？”陈小云道：“我托蔼人拿去了。我看价钱开得太大了点。”洪善卿道：“可晓得这批东西哪来的啊？”陈小云道：“说是广东人家，底细也不清楚。”罗子富向洪善卿道：“我也要问你，你可是做了包打听了？双珠先生有个广东客人，不晓得他底细，你有没替她打听过？”大家呵呵一笑。洪善卿也笑了。周双珠道：“我们哪有什么广东客人呀？你倒替我们拉个广东客人来做做呃。

”

罗子富正要回言，洪善卿拦住道：“不要瞎说了，我摆十杯庄，你来打。”罗子富挽起袖子，与洪善卿划拳，一交手便输了。罗子富道：“划了一块吃。”接连划了五拳，竟输了五拳。蒋月琴代了一杯。那一个新做的倌人叫黄翠凤，也伸手来接酒。洪善卿道：“怪不得你要划拳！有多少人替你代酒的哦！”罗子富道：“大家不许代！我自己吃！”洪善卿拍手的笑。陈小云说：“代代罢。”汤啸庵帮他筛酒，取一杯授与黄翠凤吃。黄翠凤知道罗子富要翻台到蒋月琴家去，因说道：“我们走了，可要存两杯？”罗子富摇头说：“不要存了。”黄翠凤乃先走了。

汤啸庵劝罗子富停一会再划，却教陈小云先与洪善卿交手，也划上五拳。接着汤啸庵自己都划过了，单剩下葛仲英一个。

那葛仲英正扭转身和倌人吴雪香两个唧唧哝哝的咬耳朵说话，连半日洪善卿如何摆庄都没有理会；及至汤啸庵叫他划拳，葛仲英方回头，问：“做什么？”罗子富道：“晓得你们是恩相好，台面上就推扳点好了！是不是要做出来给我们看看？”吴雪香把手帕子往罗子富面上甩来，说道：“你嚜总没有一句好话说出来！”洪善卿拱手向葛仲英道：“请教划拳。”葛仲英只划得两拳，吃过酒，仍和吴雪香去说话。

罗子富已耐不得，伸拳与洪善卿重又划起，这番却是赢的。洪善卿十杯庄消去九杯。罗子富想打完这庄，偏不巧又输了。忽听得楼下外场喊说“朱老爷上来。”陈小云忙阻止罗子富道：“让蔼人来划了一拳，收令罢。”罗子富听说有理，便不再划。朱蔼人匆匆归席，连说：“失陪，得罪。”又问：“谁在摆庄？”

洪善卿且不划拳，却反问朱蔼人道：“你有什么要紧事跟我商量？”朱蔼人茫然不知，说：“我没什么事嚜。”罗子富不禁笑道：“请你吃花酒，倒不是要紧事？”洪善卿也笑道：“我就晓得是你在无事忙。”罗子富道：“就算我无事忙，快点划了拳了去。”朱蔼人道：“只剩了一拳，也不要划了。我来每位敬一杯。”大家说：“遵命。”

朱蔼人取六只鸡缸杯，都筛上酒，一齐干讫，离席散坐。外场七手八脚绞了手巾。那蒋月琴的娘姨早来回话过了，当下又上前催请一遍。葛仲英罗子富朱蔼人各有轿子，陈小云自坐包车，一起倌人随着客轿，带局过去；惟汤啸庵与洪善卿步行，乃约同了先走一步。

二人离了林素芬家，来到尚仁里弄口，有一人正要进弄，见了忙侧身垂手叫声“洪老爷。”洪善卿认得是王莲生的管家，名叫来安的，便问他“老爷呢？”来安道：“我们老爷在祥春里，请洪老爷过去说句话。”洪善卿道：“祥春里谁家呢？”来安道：“叫张蕙贞。我们老爷也刚刚做起，没两天。”洪善卿听了，即转向汤啸庵说：“我去一趟就来。蒋月琴那儿请他们先坐罢。”汤啸庵叮嘱快点，自去了。

洪善卿随着来安，径至祥春里，弄内黑魆魆的，摸过二、三家，推开两扇大门进去。来安喊说：“洪老爷在这儿。”楼上接口应了，不见动静。来安又说：“拿只洋灯下来

。”楼上连说“来了。”又等好一会，方见一个老娘姨手提马口铁回光灯，迎下楼来说：“请洪老爷楼上去

。”

善卿见楼下客堂里七横八竖的堆着许多红木桌椅，像要搬家光景。上楼看时，当中挂一盏保险灯

，映着四壁，像月洞一般，却空落落的没有一些东西，只剩下一张跋步床，一只梳妆台，连帘帐灯镜诸件都收拾干净了；王莲生坐在梳妆台前，正摆着四个小碗吃“便夜饭”，旁边一个倌人陪他同吃，想来便是张蕙贞。

善卿到了房里，即笑说道：“你倒一个人在找乐子。”莲生起身招呼，觉善卿脸上有酒意，问：“是不是在吃酒？”善卿道：“吃了两台了。他们请了你好几趟啰。此刻罗子富翻到蒋月琴那儿去了。

你可高兴一块去？”莲生微笑摇头。善卿随意向床上坐下。张蕙贞亲自送过一只水烟筒来，善卿接了，忙说：“不要客气，你请用饭

。”蕙贞笑道：“我吃好了呀。”

善卿见张蕙贞满面和气，蔼然可亲，约摸是幺二住家

，问她“可是要调头

？”蕙贞点头应是。善卿道：“调到哪去？”蕙贞说是东合兴里大脚姚家，在吴雪香那儿对门。善卿道：“包房间呢做伙计？”蕙贞道：“我们是包房间，三十块洋钱一个月哦。”善卿道：“有限得很。单是王老爷一个人嚜，一节做下来也差不多五六百局钱哪。还怕开消不出？”

说着，王莲生已吃毕饭，揩面漱口。那老娘姨端了一副鸦片烟盘，问蕙贞“摆哪啊？”蕙贞道：“自然摆在床上啰，难道摆到地上去？”老娘姨唏唏呵呵的端到床上，说道：“给洪老爷看了笑死了！”蕙贞道：“你收拾好了下头去罢，不要话这么多了。”那老娘姨方搬了碗碟杯筷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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