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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祉看店小二吞吞吐吐,虽心知他定是有难处,可还是不自觉深了眸色,脸上拂过微微寒风。
燕卿辞在一旁看着,似是叹了口气,掏出些散碎银子打赏给店小二,又简单交待了几句,让人退下了。
很快,热水先送上来了,二人心照不宣得各自回房。
容祉褪去了染上泥水的衣袍,这才第一次看到自己手臂上的伤口,伤口不深,已经结痂,他抬起胳膊避免伤口沾上水气,小心泡进浴桶,连日里赶路不曾合眼,现下被轻柔的温暖包裹,水雾氤氲升腾里,他头一歪,靠着木桶睡着了。
再醒来时,水已经有些凉了。水声哗啦,他跨出浴桶踩过一串水迹,换了一身干净衣袍后,容祉靠着雕了祥云纹样的红木床柱坐在床沿,脸上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涩难懂,不知是不是睡在了水中的缘故,他又梦到了雨夜跳进湖心小筑,只是这次的梦中,他的手穿过衣襟,覆上了肩头的五瓣红梅。
“两位郎君,饭食已经准备好了。”店小二带人第三次敲响了茶堂房门。
容祉刚从床上站起,就听到燕卿辞打开外边房门,接着是餐盘摆上桌的错落声响。直到外边木门再次“吱呀”一声想起,他方踩着一双木屐走出房门。
燕卿辞已经坐在了桌案前,依旧素袍冠发,他抬眸看到容祉拖着木屐走出,墨色长发垂下,尚带着水汽,缕缕发丝随着他坐下的动作向前划过脸颊,有缕发尖尚有水珠随着摆动幅度落下。
“好看吗?”容祉倏尔凑近这冷白的一张脸。
燕卿辞眸光对上一双明亮墨瞳,匆忙错开,仿若入错花田的蝶颤着翅不知该落在何处,心间闪了闪,有蚁蠢蠢欲动。
“快些吃东西吧,晚点要去城西看看吗?”燕卿辞仓促说道。
话题转的相当生硬。
夕阳敛尽最后一束霞红,幕色渐渐覆过大地,皓月将圆,它懒懒的挂在天上,垂眸看着夜色下两人悠悠往西走去。
随着胡同两侧的亭台楼阁变成简陋民宅,二人于月色下对视一眼,这里就算是到城西了。
大启建城向来以东为贵,从都城到小镇,名士商贾乃至精装商铺皆向东聚集,西边多是贫苦民居、地下暗娼为主。
走入低洼巷子,脚下的石板路也变成了泥泞不堪的土路,步子踩在水面的踢踏声逐渐变成了深水蹚过的哗哗声,响彻这死寂一般的巷子。
他们一前一后,蹚着水声慢慢往巷子深处走去,一手抓着袍角高高提起,却还是有衣袍边缘浸在了水里。腐烂的腥臭味弥漫在空气中,随着二人越走越深,刺鼻的气味也逐渐浓烈。
容祉忽然停了脚步,一手拦下了身后将要走出的燕卿辞。
一堵高墙拦在了二人面前,堵了他们去路。
借着月色,燕卿辞抬手触上面前这堵墙,触感湿沉,“这是沙袋。”
防汛阻水的沙袋被堆叠起来,摞起了一面墙高。
脚下泥水已没过膝盖,污水在月色下扬起大片水花,二人跃上了墙头。
居高望去,整个城西化作了一片黑色的寒潭,夜风吹过,水面泛起破碎的银光,银光斑驳间,可依稀辨出刺破水光的棱角似是破旧民宅的屋檐,无数的沙袋堆砌,把整个城中的水堵死在了城西一方天地中,积水已快要没过墙壁,房屋掩于黑水之下,俨然成为了一座地下水城。
“什么人?”夜间值守的巡防士兵百无聊赖的抬头,看到两个黑色身影高立上墙头,身后披着朦胧月光。
随着一声呵斥,得了命令守在城西值守的所有士兵瞬间睡意全无,而那高站墙头的两个人又过于显眼,一时间,所有士兵褪去了懒散随性,训练有素的整合列队,火折子点亮了手中火把,点点星火齐齐朝着二人方向跑去。
人头涌动间,墙头上的两个人打量着四周数不尽的星光火海,方才知道城西的黑暗里竟有如此多的巡防值守。站在高处委实过于明显,他们跃下墙头,隐在了胡同里,蹚着污水凭来时的记忆往城东方向跑去。
大小胡同首尾相连,纵横相交,不多时,各条胡同都被火把照亮。
“分头行动,继续找,就算把这城西翻过来,也务必要把那两个贼人找出来。”首领模样的人一挥手,命令道。
无声奔跑间,容祉握上了燕卿辞的手,不知是要护着他,还是蹚在水中让他自己没有安全感。
只不过,在这陌生的县城里,二人的记忆显然都不太好,在胡同间穿梭了许久,水深依然没过膝盖,并没有越跑水越浅的趋势,就是说他们并没有跑出城西。
容祉握紧了手中人,猝然停了下来,燕卿辞跟着停下脚步,二人没有过多言语,凝神听着周围,水声混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上墙头看看方向。”容祉说完没等燕卿辞回答,已经一跃而上,他凝视四下,在纵横交错的胡同间寻到了通往城东方向的主干道。
“在那里!”一声高喊,所有的巡防守卫都看到了高站墙头的人。
巡防守卫们整日里在这城间胡同巡逻,对每条胡同再熟悉不过,队队星火从四面八方有序的朝着一个方向涌去,若一条条翻滚在黑海的火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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