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络之却越听心越冷,她原本倒不清楚这断公案,白澈的话她也抓不着首尾,只当是父亲在官场的对家,哪知白令璩却把一件血淋淋的事堆在她面前。她知道父亲的话只会含蓄,不会夸张,烟雾缭绕下的真相不知如何凄惨,只觉额上的汗慢慢渗出,却咬牙道:“这是爹爹的意思吗?我是这指婚事?”白令璩忙道:“是圣意,一些缘故你并不懂......”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做了个手势好象要安慰她,却举在半空又收了回来,接着叹了口气。络之却一把抓住他的手,一下子跪下来,口中道:“那就请父亲去和皇上说,回绝了这件事。”白令璩正色道:“胡闹!这怎么可能!”络之急道:“怎么不可能,这件事原本就荒唐,皇上也不能不讲理吧。”白令璩怒道:“你再胡言乱语就滚出去,自古儿女的婚事就是父母之命,哪容得你挑三捡四!”络之越性道:“那你为什么挑着我?为什么不是三姐姐?原是该她出阁的。”白令璩没的话答。络之不禁哭道:“我也是爹爹的女儿,你就不心疼吗?就因为你偏心三姨娘,我就得去跳火坑。我长了这么大,你可有正眼瞧过我?这次就当是做女儿的求你,求你想法子回了这事......”她哭得抽抽搭搭,白令璩叹道:“你不明白,今时不同往日,我也有许多难处。况这次联姻主要是为了服众,西南的这趟差,爹爹是不能办咂的,你明白吗?”络之并不明白,却渐渐知道父亲是不会为自己出头了,就像小时侯看见他抱着岚之在小池塘里划船,就盼着他能把自己也抱上船,可是那船却越划越远,她终于知道父亲是不会回来接她的。
二人一个站着,一个跪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白令璩道:“叫嬷嬷搀你回去吧,我也乏了。”她只觉得一阵心酸,眼泪却不流了。
第8章
韩子巽四年前重袭了二等侯,因新皇体恤韩公含冤被斩,除了放还家产外,另赐了与韩府旧宅相连的五百亩地,又在京城郊外开了一大片良地为韩公建了墓园,算是告慰其在天之灵。子巽去年入了枢密院,从此政务越发繁忙,往往几天几夜不回家。除了西南战事堪忧,海疆那边又报瘟疫泛滥,他更是焦头烂额,只差没把行宫当家了。
这日黄昏容素笑道:“你们兄弟俩倒有意思,一个天天往我这跑,一个三催四请他也不肯来。”子巽笑道:“大约他看到我在这里,他就不来了。”容素一拍手,道:“我老觉得他怕你比怕我更甚,前天我得了坛好酒,与他吃吃喝喝正高兴,谁知他听说你要来,掉头就走了,一点面子都不给。”子巽苦笑:“他这两天正生我的气呢,在家里见了也不理,和他说话他就气冲冲地哼哈两句,我只好躲到你这来了。”容素会意,道:“怎么说我都是始作俑者,也该负点责任。”又嘻嘻笑:“朕放你十天假让你做新郎倌,你回去好好和你家那棵楞头草相处相处。”子巽合上折子,微笑道:“臣领旨。”
络之头生得小,一戴上那个八宝凤冠便左摇右晃,她昨晚一宿没合眼,早上起来只觉头重脚轻,沉甸甸的凤冠压得她只想吐。她从镜子里看见母亲一双红肿的眼,越发心烦意乱,口中却道:“我又不是去赶刑场,你别哭了。”梅氏只好收了泪,她也不知从哪听来的消息,心境就像一个铜板翻了个面,成天泪眼以对。琉璃端着胭脂盒子,却笑道:“夫人这是舍不得咱们呢,那年二姑娘嫁到番外的时候,大夫人哭得还凶呢。”络之转头对琉璃道:“你可想好了,要跟我过去。”琉璃笑道:“想好了,留在这也没前程,谁都知道我是你的狗腿。”梅氏接了胭脂盒,帮着琉璃给络之上妆。
络之盖上了红头盖,脑子就越发混沌了。她被喜娘扶出大门的时候,只听见周围的人都在笑,突然间一阵炮仗声,又把她吓了一跳。只听喜娘道:“新娘子莫要怕,这炮仗越响亮,这福气就越大。”说着就把络之塞进轿子了。这一路抬过去当真是热闹非凡,韩、白二府在当朝都位高权重,如今合在一起办喜事,轰动了大半个京城。络之坐在轿子里,只觉的街上像过节似的,喧嚣鼎沸不决于耳。她突然记起儿时学的一句话:尘缘相误,无计花间往。不知为何心里反反复复默念着这两句,好似掺禅般。不知过了多久轿子一顿,才发现落了轿,她又由喜娘搀出来,炮仗声再次响起,她在一片道喜声中跨过了一个高高的门槛。
那个喜娘是个老练的,络之下首由琉璃搀着,照着喜娘的吩咐转来转去磕了好几个头,直到头晕目眩才听到一声:“礼成。”她松了一口气,由人带着出了大厅,又七拐八弯地走了好久才进了一间房。来人把她安置好了就出去了,剩下她一人坐在床沿。她十分紧张地坐着,双手相绞,指关节泛白,就这样坐了一个时辰也没人进来。她此时已疲倦异常,只想躺上床睡觉,却想起临行前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自己要克受礼法,只好继续坐着不动。大约又坐了半个时辰,还是没人进来,空荡荡的屋子寂静无声,同刚刚的鼓喧锣鸣大相径庭,她忍不住自己掀了盖头,一抬眼看见对面的两只大红蜡烛燃燃地烧着。她四下一瞧,只见一间很朴素的暖阁,除了自己和那对蜡烛是红的,没什么迹象表明这是间新房。她并不在意,反倒安心,打了个哈欠,合衣倒下。
第二日早上她是被琉璃推醒的,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在家,一时缓过神来,连忙问什么时辰了。琉璃急道:“辰时都过了,小姐你快些起来,没的叫人头一天就指摘你的不是。”络之也急急地起身,换下礼服,便要水洗脸。琉璃道:“没有水。”络之奇道:“那你用什么洗的?”琉璃笑笑:“谁说我洗过了。”络之便出了屋子,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她转回屋子,找到了扇门通向后院,后院十分冷落,铺着满地的枯叶,踩上去沙沙作响。琉璃叫了声:“妈呀,咱们这是到了冷宫了。”络之指着一边道:“那不是口井吗,去看看。”琉璃走过去,转着那个积灰的轱辘,络之看她吃力,便帮着去转,口中笑道:“别转出个水怪来。”二人合力提了桶水上来,琉璃舒了口气道:“还好,这水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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