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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晓也觉得自己很烦。
&ldo;……以后你就习惯了。&rdo;高穹语气生硬地说,&ldo;就跟当医生似的,见多了生死就习惯了。&rdo;
章晓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人是在安慰自己。
院中的殴打没有持续很久。等到来人离开,章晓和高穹立刻穿过屋子,到院子里去找欧庆。
欧庆被打得很凄惨,爬不起来,只能趴在地上。他的一只手拧成了奇怪的形状,脸上都是血,一开口就咳个不停,浓稠的血液喷在地上。
他倒也不显得疼,看到章晓和高穹之后,甚至笑了笑。
只是笑起来更加可怖。
&ldo;你说……你说从洋人手里头,把宝贝抢回来,是真的吗?&rdo;欧庆问高穹。
高穹蹲下身,尽量靠近他:&ldo;是真的。&rdo;
欧庆似是知道这两人不会救他,或者是自己死期将近,他没有开口哀求。
&ldo;揍我的,是刘大帅的人……他们也想要笔记,想要宝贝……可我不爱给他们,哈……你们,去东胡同,东吉祥胡同……找一个,叫谭齐英的人。&rdo;欧庆断断续续地说,&ldo;找到他……就找到笔记了。&rdo;
&ldo;好。&rdo;高穹立刻站起来,&ldo;走。&rdo;
章晓站在原地没有动。那个被他接住的干柿子在他脚边打滚,欧庆正蜷在树下,抽着气呻吟。
&ldo;章晓,过来,我们走。&rdo;高穹又回头喊了他一遍。
这是高穹头一次这样喊他,喊他到自己身边去。章晓慢慢地挪动着,经过欧庆身边的时候说了句&ldo;对不住&rdo;。
那颓丧的、遍体鳞伤的文物贩子哑声笑了。血从他喉咙里呛进去,他笑了没两声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章晓不敢再回头了。他走过高穹的身边,径直穿过半掩的门扉,来到了胡同里。
雨仍旧下着,似乎比刚刚更大了一点儿。密密的、细细的雨丝从天而降,缠绕着人间。
章晓走了几步,回头看高穹。高穹跟在他身后,眉毛动了动:&ldo;怎么了?&rdo;
&ldo;你骗了他。&rdo;章晓低声说,&ldo;你说过的,欧庆的文物不卖洋人,他笔记里的东西又怎么可能落到洋人手里,你怎么去抢回来?&rdo;
&ldo;他确实不卖给洋人,但文物转了又转,肯定会有一些到洋人手里头。&rdo;高穹说,&ldo;不过我确实骗了他。文管委的职责是从过去发现文物的踪迹,找不找,怎么找,不是我们的工作&rdo;
&ldo;什么意思?&rdo;
&ldo;就是知道那些宝贝藏在哪里,被什么人买下,我们要搞清楚的是这些内容。&rdo;高穹的耐心很少见,&ldo;之后的事情不归我们管。比如这一次,我们找到笔记之后,笔记会上交到本馆。笔记里头的那些东西,就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rdo;
章晓默默站了会儿,转身继续往前走了。
高穹无奈地跟上。
文管委能出外勤的人不多,而在章晓来之前,高穹是新人。他从来没带过新人出门,以前原一苇和周沙带他出外勤的时候,他也没经历过章晓这么复杂的情绪变化。
章晓很茫然,高穹也很茫然。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一段,高穹看着章晓背影,突然想到一件事,连忙快走几步把章晓拽住了。
&ldo;换件衣服。&rdo;他说,&ldo;谭齐英可不是死人,我们不能这样去见他。&rdo;
两人身上没有可以用的钱,高穹想到吉祥胡同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干脆翻墙进了一户人家,在别人的衣箱子里翻衣服穿。
章晓问:&ldo;我们这样乱动别人的东西,真的不会出问题吗?那蝴蝶效应……&rdo;
&ldo;别蝴蝶效应了。&rdo;高穹把一件棉衣扔给他,&ldo;没那么多蝴蝶效应。未来也不是这么容易就会被改变的,关键的人物和关键的事件才是让历史变化的原因。&rdo;
&ldo;你很唯心啊。&rdo;章晓说,&ldo;你有没有考过思修?&rdo;
&ldo;什么东西?&rdo;
章晓换了个说法:&ldo;你有没有学过马克思主义唯物论?你是不是常常挂科?&rdo;
高穹站起身,又扔给章晓一顶狗皮帽子。
&ldo;没听过,什么东西。&rdo;他把另一顶帽子戴在头上,&ldo;我的意思是,历史已经存在了,所以让历史发生变化的时间节点和事件也是已经存在的。我们两个人没那么大的能力去改变这些关键的节点,你明白吗?一场已经存在的战争,它是一定会发生的。那么甲军队上场时多了两个士兵,乙军队上场时少了两个士兵,能改变战争发生的这个事实吗?&rdo;
&ldo;可以改变战争的结果。&rdo;章晓反驳他,&ldo;原本是甲军队赢的,但因为乙军队多出来的两个士兵找到机会杀了甲的大将军,所以最后乙赢了。&rdo;
&ldo;大将军死了,对战争的结果也不一定有影响。&rdo;高穹开始脱他的皮衣,换上灰扑扑的棉衣,&ldo;在时间的规则面前,人人都是蝼蚁。你明白这个道理吗?&rdo;
他难得说这么多的话,口干舌燥,更加不耐烦了。结果等了片刻没见章晓应他,抬头才发章晓不知何时退到了角落里,紧紧捏着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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