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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愿为你植满百世的花（第2页）

“你是，失去了活着的，意义了吗？”温曲尝试着去问。

凌瑄木然地点了点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论轮回多少次，都改不掉这周而复始的命运，累了，所以不想走了。”

“你是遇到什么难处了？还是，经历过了什么？”温曲有些生硬地说：“若你愿意，可以讲给我这个陌生人来听！就算是要走，也该把心底的痛苦，放下了，再走。”

这一刻的相逢，无意之中激发了温曲想要挽救他的心，他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经历，居然能断了一个人求生的本能。

凌瑄觉得自己总归也快死了，便将他一直以来困囿在心底的挣扎与无奈讲了出来。

洋洋洒洒地从出生讲到弱冠，又从娶妻讲到了生子，凌瑄上对不起父母，下对不起妻儿，中间对不起自己，最后一捧心血浇灌在了纸笔上，郁郁的一生，就此终结。

“到了黄泉做了鬼，我才知道，命里注定的事，不是人力就能推翻得了的，我父亲不信命，偏偏要与天斗，结果，两败俱伤！”

话说到最后，凌瑄的嗓音已经接近于无，他实在是太虚弱了，薄薄地一层魂魄，就像浸了水的宣纸，一扯，就破了。

温曲静静地聆听，感同身受，他说：“我的命，其实比你还不如，但我仍在尽力的表现着自己存活的价值。”温曲的脸上有着不输于凌瑄的黯然，但他善于开导自己，于是他偏转过头，凝视着对方那透明的半张侧脸，继续说：“既然红尘俗世不容你，何不闲云野鹤，顿悟醒身，三千大道，总有一道是属于你的。”

凌瑄遥望着远方，说：“可我已经很累了，修什么，都挽救不了！”

他已经彻底寒了心，寒的连一丝跟自己和解的可能都不愿给。

有些人生来就是这般执拗，自己不开窍，任凭天塌地陷，山河成冢，也绝不更改！

温曲：“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没有了！”

温曲不知道还能再继续说些什么，身为天神，他其实自己都不明白活着的意义，更加不知该如何去劝慰一个一心求死的凡人，于是他挽剑从桥下摘取了一朵曼珠沙华上来，将那朵代表着死亡的花斜插在酒壶的穗子上，递到了凌瑄的面前。

他说：“你很特别，不像我一直遇到的那些人，他们无论身处何等境地，都在想着法子活着，哪怕活得人不人，鬼不鬼。我很羡慕他们的顽强与执着，但同样，也对你的心境感同身受，所以，我才会总找事情来做，总想证明自己！你的无趣，让我看到了自己的无能，世人尚且这般无望，我又何必顾影自怜！”

“所以，陌生人，再给自己一壶清酒的时间，若你还是死意坚决，吾便亲自成全！”

凌瑄木然地从温曲的手中接过酒壶，艳丽的曼珠沙华斜插在瓶口的位置上，看起来很像是酒壶上生出来的。

从小到大，他得到过的珍稀无数，却从未见过这等别致的礼物，他尝试着，轻轻地旋开了瓶口，一阵馥郁得酒香弥散出来，连灵魂都被浸没着舒畅。

“这是琼浆吗？”凌瑄惊奇地问：“好香！”

温曲拄着长剑，微微一笑，道：“闲来随手酿的，用的是初秋的桂花，很难得的！”

凌瑄凑下头去，嗅了一口，陶醉道：“桂花有什么好难得的，哪里都有。”

温曲闻言，面上的笑容稍微收敛了半寸，略微失望地说：“我住的地方，没有！”

凌瑄：“......”

时间就这样在彼此的沉默中静止了，凌瑄凝望着身旁之人无双的俊容，忍不住心下惊叹道：这人生得如此之好，竟也会有遗憾之事，与他相比，倒显得自己矫情了。

“那你叫什么名字？”凌瑄很是突兀地问道。

温曲望向他，“温曲，温情的温，款曲的曲！”

温曲的名字就好像一撮细瘦的火苗，瞬间点燃了凌瑄死寂的双眼，他的目光中终于有了一丝死灰复燃的炫丽，灼灼投来，如云海浮霞，碧波跃金。

“你的后花园，缺个种花的吗？”凌瑄苍白的脸上浮漾着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促狭与渴望，“如果可能，我给你种一辈子的花，好吗？”

温曲瞧他这样说，挽救一条生命所带来的满足促使他笑起来更加的摄人心魄，凌瑄几乎是要看痴，伸出手急迫且渴望地想要攥住对方的衣袖去乞求，但温曲却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转身消失在了薄雾萦绕的奈何桥上，留下一抹缥缈悠长地寒香。

“待你看破了红尘能与自己和解，吾便许你为我种下百世的花！”

望着对方的缥缈离去，凌瑄就像丢失了宝贝的孩子般，捧着酒壶跳下桥栏，沿着温曲幽香消散的踪迹寻去，已成残魂的他身体轻得宛若一片薄薄地竹叶，可他拼尽了全力想要追上去，就这样无依无靠地追逐着，摇曳着，飘飘荡荡间，落向了白光迸射得轮回台。

此后，凌瑄每一世都于情爱绝缘，索性静心修道，以求飞升。他不知道自己执着于此有何目地，但镌刻在魂灵里的记忆总是左右着他的轮回之身，就这样，他上一世在人间苦修了四百多年，终于等到了契机，来到了他瞻仰的神明跟前。

温曲给了他生的希望，而凌瑄的重燃生息，则给了这个神明打开上天界，迎纳大善大德之辈的决心。

既然阴阳两界都容不下一颗静心，那么他就打开第三方净土，给世人多一重选择与期望。

千万年的轮回，让凌瑄忘记了奈何桥上的相遇，而温曲则在心魔的滋扰下混乱了许多记忆，他们对面不相识，但骨子里的吸引又让他们成为了一对互相迁就的挚友。

可挚友的背叛却是刺穿温曲，最锋利的一把刀。

“想起来了？”心魔将那朵殷红的曼珠沙华投掷在了怔愣的凌瑄头上，破碎的光斑瞬间弄潮了对方的眼，它放肆大笑道：“若不是你说要为他种一辈子的花，他也不会动下凡心，被我趁机钻了空子，神明本就不该关心你们这些蝼蚁的死活，可温曲太在乎命轨里的杀孽，他怕自己会如观生秘境里那般，成为祸乱天下的刽子手，所以，他过分的苛责自己，规束自己，甚至为了保全你们这些伪善的命，而设下这些不让你们犯错的神规律法，因为一旦上天界产生了私欲与邪恶，那么我就会撰取这些阴暗的能量为己所用，到时，我会与温曲融合将你们一个个斩杀殆尽！”

“你以为你很正义？凌瑄，每一个飞升到上天界的人，都在心底窝藏着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世人心中的阴暗就是我最大的神力来源，只可惜，温曲一直否定我，否定自己，相信你们是干净的，是纯粹的。所以，我就只能变成他最想要变成的模样，好让他正视自己的内心，正视自己的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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