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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他心想自己已经不治,好在边境已经稳定,也算是了却一大心愿,功遂身退也并非不可。毕竟天下万事,尺有所短,并非能一人能尽知,每一项都能求全责备,也是枉然,自己长于沙场点兵,确实疏于庙堂治理,在此四夷稳定之际,如果皇甫昌能发挥自己所长,带着大月继续推进,他这滴水滴干涸了也就干涸了吧。
于是劝勉众人:“甚好……只是……此后孤这一去……,不能再与各位把酒言欢……,各位若是能行……,还请诸位为了这大月江山社稷……,尽力与他们和睦相处吧……,要继续去发挥自己所长,不要因孤而与他人生出事端……,而忘记了自己当初饱读诗书……钻研战术……勤练功夫的……初衷……,若是尽了力了……便可胜不必喜,败亦不羞……”
五将听他临死之时,还这样关怀下属,忍不住纷纷抹起泪来。
“朕还记得《尹文子》一书有云……,所谓圣人之治……,不贵乎他能独治,而贵乎于他能与有识之人共治……。所以,朕希望你们这些老将忠臣们……,能够为了大月的江山……,继续辅助新帝……,去维护边境的稳定也罢……,进入庙堂参言也罢……,不要浪费了一身学识,并尽力纠正新帝的错误……”
皇甫暄确实是属于擅长业务不懂职场的体能型大佬,所以,也就不了解人性其实比战场更为险恶,有些人犯错,总是想尽力掩盖自己的错识,哪里会有去思量改正这一觉悟。
倒是说到一身所学,五将不由又是一阵悲伤,微斯人,吾谁与归?
除了你,我们还能跟谁所去发挥所长?
而“新帝的错误”是什么?难道有了新帝的人选了?
是了,才九岁的皇子难免会犯错误,皇上这是在托孤啊。
皇甫暄见五人悲泣,安慰他们:“人命固有常数,朕能终于沙场,也是死得其所……”
五将纷纷偏了头,不忍再听下去。
皇甫暄喘了一口气,最怕倾巢之下,无有完卵,还是不得不为五将作最坏的打算:“如果此后……因为尔等身为朕之属下而遭受逼迫……,无论如何都要千般忍耐与顺服……,毕竟他们的目的在朕而不在你们……,所以……,如果那些人要什么,便给他们什么……,如果跑到你们面前,说饿了渴了,你们就给他们好吃好喝……,若是需要钱财,你们也不要犹豫……,让你们这样做,并非是让你们弯下铁骨妥协……,而是……,你们五将各脉,且不可因不顺服而断了……,所以你们要心甘情愿地去这样做……,并且,像碳火一样热忱……”
他想让皇甫昌知道,碳可取暖,同样,太多的话,恐怕也会引起灼烧。
五将一听,明白皇甫暄虽然知道自己是遭了暗算,但他决计不说是遭了何人暗算,而且还让他们对那暗算他的人“雪中送碳”。
五将面面相觑,方才想要报仇的愤怒,因为皇甫暄的这几句话而弱下去不小,反而更加茫然了。
皇甫暄依稀听到有大军靠近的声音,他知道皇甫昌就在外面,于是他将王哲的一首诗作了修改,吟道:“我行符水,你修孝廉……。一居山,一居朝……,两处崇真暗相洽……,同为教旨,上合天意……,即非彼此,共成不二……。辟……得……正……,行满功成去蓬莱……”
皇甫暄想对皇甫昌说,本来你我兄弟二人,一人主外一人主内,是父亲从小的安排,也符合上天兴旺大月之天意,本为一体,不分彼此……,如今既然你容不下我了,我也不想说你什么了,终归我是要先走了,也是不羞愧的,你若以后能德行端正,功德圆满,那我们以后蓬莱相聚也是可能的……
皇甫暄的声音变得虚弱,还是舍不得他那五将,回头又说:“所以此后……,无论你们将身在何处……,你们都不可为恶所胜,为恶所伏,反要以善胜恶,以善胜怒……你们随朕征战沙场,远离家眷,受尽折磨……朕已欠尔等太多,这王朝也已欠尔等太多……”
说着,眼前一下闪过江亦慈带着两个孩子走远的身影,他朝他们飞奔而去时,就断了气息。
五将惊惶失措,纷纷嚎哭了起来。
皇甫昌闻声,掀开营帐走了进来,看着五将,一挥手,涌进大军将他们层层包围,五将尚来不及反应,脖子上已各被架上了两把寒光尖利的长剑。
五将幡醒:“睿亲王,你!”
皇甫昌并不搭话,看了一眼皇甫暄,确认他死了,便缓缓道:“可惜呀可惜,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他想说给世人,是皇甫暄的意思来杀这五位走狗。
五将涌上一股寒意,五将之周姓郎中问:“亲王这是何意?”
皇甫昌坦然地看着他们说:“皇甫暄已死,愿听皇甫暄遗言来解衣延宠的,本王将给予归顺待遇;而欲横剑自刎追随这位先帝的,那就随你威名虚名,无人将加阻拦;再有异议者,不必聒噪,就地处斩,痛快点的话,兴许本王还能给诸位挖一百尺荒坟葬之,否则,诛九族。”
五将怒火中烧:“皇上因何而薨?”
“若说战死,这全国上下还不一片哀嚎,还以为亡国了呢,而且,吵着本王头疼,这样吧,投敌叛国如何?”皇甫昌轻轻一笑:“也不行,世人又不傻,堂堂一大国皇上,会投敌西夷小蛮国?”
五将瞪视着他。
皇甫昌又只是轻轻邪恶地一笑,玉容之晖,咄咄逼人:“杀你就杀你,需要理由吗?”
五将之一的任姓镇抚很镇定,说道:“大月沿用周制,立长不立幼,传嫡不传庶,即使皇帝兄长薨了,弟弟也是不便继位称帝……”
皇甫昌阴森森地一笑:“那……把他们都杀了,如何?死人就不会继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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