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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起来看时,却是两阙相和的长相思。
其中一阕道,折花枝,恨花枝,准拟花开人共栀,开时人去时。怕相思,已相思,轮到相思没处辞,眉间露一丝。
另一阕和道,水悠悠,路悠悠,隐隐遥山天尽头,关河又阻修。古兴州,古凉州,白糙黄云都是愁,劝君休倚楼。
意识到这是沈徽与秦若臻唱和的词,他对这二人的笔迹都再熟悉不过,自然也认得出上一阕是出自秦如臻之手,后一阕则是沈徽所做。
他不动声色的看完,依旧收好夹在那一摞纸里,恍惚间想到凉州二字,脑子里倏地一闪念,记起那似乎是古时甘肃的称谓。
沈徽知他看见了,好整以暇的笑问,&ldo;皇后的词,你该很熟了。朕从来没问过你,觉得她写的如何?&rdo;
容与沉吟片刻,实说道,&ldo;臣不敢妄议,只是听说娘娘才情,闺阁时就已远扬,自然是好的。&rdo;
沈徽扬起嘴角,自顾自摇头,&ldo;朕早就说过,皇后的词端方有余,灵气不足,&rdo;挑眉看看容与,又笑问,&ldo;那朕写的那阕如何?&rdo;
容与回味了一会儿,方笑问,&ldo;皇上有那么多的愁么?臣觉得娘娘也不喜登高凭栏,不知您这么写,是真的有感而发,还是只为合韵?&rdo;
沈徽默了默,拿起茶盏抿一小口,似笑非笑道,&ldo;朕是有感而发。只是那时候,也并没有想到她。朕这阕词,写的本就不是皇后。&rdo;
容与一怔,没太明白他这幽幽的语调所为何来。再看那轮廓精致的侧脸,竟有些不知,该如何继续这个话题。
沈徽却是不依不饶,&ldo;朕许久没见你填过词了,若是你,怎么和朕的这一阕?&rdo;
见他又来这一招,容与在心底无奈叹过,想了会子,还是提起笔,另铺了一张纸上写道:听莺声,惜莺声,客里鸟声最有情,家山何处青。问归程,数归程,行尽长亭又短亭,征衫脱未成。
大概是从前模仿惯了,这一回也不自觉的,仿了沈徽的笔迹来写,他一面写,沈徽便凑近身子来看,半天斜睨着他笑叹,&ldo;你终于肯说实话了,给朕办差,原是件叫人惆怅的事,归程杳无期,前路无休憩。朕的内臣,当真是辛苦了。&rdo;
容与吮唇,摇头道,&ldo;臣不过是有感而发,想起回京路上见到的景物,听到的鸟语,如此而已。没有抱怨辛苦的意思,也并不觉得辛苦。&rdo;
沈徽但笑不语,良久点了点头,将他写的那张纸折好,顺手夹在了日常翻阅的春秋繁露里。
容与扭头看一眼更漏,脑子里想起另一桩事,&ldo;天晚了,皇上可要去坤宁宫陪娘娘?其实若要方便,不妨让臣把奏折一并搬过去,往后您一面陪娘娘,一面处置公务,如此皇上也能安心些。&rdo;
沈徽瞟了他一眼,不知为什么,嘴角沉了沉,&ldo;你这是又想偷懒耍滑,才回来一天,就琢磨着怎么推却伺候朕,真是愈发出息了。&rdo;言辞是嗔怪,语气尚算和缓,半日自己先一笑,&ldo;你还嫌秦氏贪心不足?朕不想给她这个机会,宫里宫外,难不成都让他们姓秦的说了算,这天下可还是朕的天下?&rdo;
时隔大半年,看来他的顾虑一如既往,容与只得诚挚劝他,&ldo;臣不敢懈怠,自然随时伺候皇上。只是怕您记挂娘娘,常要两下里奔波,皇上疲惫不说,娘娘自然也难歇得安稳。&rdo;顿了顿,他迟疑着说,&ldo;您连臣这样的外人都能信得及,何苦事事都防备着娘娘。&rdo;
沈徽听得仰面笑起来,神情是满不在乎,&ldo;朕的家事如今你也要插手,越发有大总管的模样了。&rdo;
这句纯粹是调侃,笑罢,他复道,&ldo;你说的是个理想罢了。难道没听过一句,天下间至亲至疏者,是谓夫妻。秦家已有个首辅,自古皇权亡于外戚还少么,朕不得不防,政务上的事也不该叫后宫知晓。&rdo;
容与心里忽悠悠一荡,强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试探着说,&ldo;除了外戚,还有宦官。皇上也别忘了,历古至今有多少朝代曾亡于宦官之手。&rdo;
&ldo;你就非得这么谨慎?&rdo;沈徽立时回眸,凤目微微眯起,隐含了一层阴云,&ldo;你想让朕身边无人可用?不是对朕说过,要做个贤宦?宦官亡国是帝王昏聩才会有的事,朕又不是昏君!朕也相信,你并不想做个弄权的佞臣。&rdo;
不能完全肯定这话是提醒,还是真的全然信任,但听在耳朵里,至少还是有那么一丝熨帖。
可方才那两句对白,到底是因为存了小心,他才会别有目的的探问;而沈徽的眼神呢,也一样满是浓厚的探究味道。
&ldo;朕瞧着玄宗和高力士就挺好,朕与你君臣之间也可以效仿。&rdo;沈徽顿了一下,脸色稍霁,转口问,&ldo;朕的贤宦,可想要朕给你些什么赏赐?&rdo;
想到他已经赏了一处皇庄,又晋了自己岁禄,除却不能升官,该赏的都赏了,容与实在想不出,还能再要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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