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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结束开始(第1页)

初夏时节,蓝桉独自回到生活了四年的大学处理毕业事宜,因为原本发学位证和毕业证的那天,公司运营的游戏上线在即,蓝桉连同班同学毕业前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今日才迟迟地回校。梦里不知身是客,别时容易见时难。想到下次回到学校就不再是学生,蓝桉有些不舍,离校之前,忍不住又转悠到11#宿舍楼下。

夹道的栀子花正在齐齐盛放,蓝桉轻轻地捧起一簇簇洁白的花儿,花枝沾着点点清露,纯净如稚子,宛若初见。一回眸,挥之不去的清香馥郁萦绕鼻尖,沉醉心底,似一阵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有暗香盈袖。犹记得,那年花开半夏,蓝桉从宿舍楼上凭栏远眺,阳光洒落下来,一纸素笺写满斑斓的心绪,而今却已清校了。

长大就是不断向过去告别,等到用大把大把时间回忆的时候,就是心老了。陌上栀子花开,染了一袭长裙的烟火。最是那一抹冰清玉洁的白,没有争先恐后的姹紫嫣红,却是融合于七色光,红、橙、黄、绿、蓝、靛、紫,明明心怀万象,仍不轻易显山露水。玉树琼花,素心点点,无声胜有声。蓝桉不由的想起明代石屋禅师的一首着名禅诗《山居》,“过去事已过去了,未来不必预思量。只今便道即今句,梅子熟时栀子香。”简单明了而直指人心,禅意菩提绽放于属于它的刹那,淡泊而宁静。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亩花田,那是灵魂深处的自性。

蓝桉拈花浅笑,忽见花圃的尽头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皓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皓宇去年就已经毕业,因为在校时成绩优秀,得以留校做了工作人员。皓宇也不隐瞒,“知道你要毕业了,就想着在你宿舍楼下转一转,竟然还真碰到了。”蓝桉神色有些不自在,慌忙转移了话题,“听说你现在已经留校了,还是正式编制,恭喜啊!”皓宇难掩脸上的得意,“运气使然,图书馆里新开的餐吧上个月装修好了,不如我们一块去那儿坐坐?”蓝桉沉吟片刻,“也好,算是对母校最后的留念吧!”

餐吧位于校图书馆一楼,蓝桉揭开幽蓝色水晶珠帘,里头别有洞天。厅堂中央的月洞门多宝格形如满月,透光显幽静,让整个空间少了一些棱角感,两株高大的琴叶榕立在月洞门两端,半遮半掩,若隐若现,优雅含蓄,韵味无穷。多宝格上摆着清一色的透明木盖玻璃罐,每个罐子里装着的都不尽相同,有的是五颜六色的马卡龙,有的是松露巧克力,还有的是个头饱满的咖啡豆,样子甚是可人,竟分辨不出是真的食物还是外观精致的模型。收银区的吧台外侧是用自然的圆点元素装饰,贴着不规则排列的原木年轮,上方吊着一排气泡般的透明玻璃灯罩,很是惹人注目。皓宇殷勤的拿过菜单,“你想吃点什么?这里的石锅拌饭我试过,挺好吃。”蓝桉瞄了一眼菜单,“我还不饿,喝杯果汁就好……黑加仑汁吧。”皓宇把菜单放回原处,“我也一样。”他正要掏钱,蓝桉已经抢着把单买好了。皓宇不好再说什么,便往座位区走去。

餐吧靠窗的位置摆放着四个高大的欧式铁艺鸟笼座椅,鸟笼上攀着碧绿绿的常春藤,座椅下边铺着草坪一样逼真的绿地毯,鸟笼中间的白色大理石面圆桌很有质感。最末一排摆着一长溜镂空花格屏风,后边隐约有一对情侣在窃窃私语。皓宇正要往里走,蓝桉叫住了他,“不如坐在那个鎏金色的半圆鸟笼里,倒也有趣。”皓宇只得就近坐下来,“你毕业后有什么打算呢?”蓝桉漫不经心地回答,“我挺喜欢插画的,幸好我现在上班的工作内容也是电脑作图。我感觉我爱好太多了,各个方面的都有,简直能把我的整个生活都填充满。”皓宇对蓝桉的爱好显得不大在意,但还是没话找话,“爱好太多用处不大,你工作能力挺强的,应该多学些有用的,对你的职业生涯规划会更有益。”蓝桉的笑脸微微地沉了下来,“我倒是喜欢道家的无用之用,有用只是按照大众的标准去生活,无用才是小众而独特的。将来的社会必然更关注小而美,而非大一统!”

皓宇似乎没有觉察到空气中零星的火药味,“年轻人不要过度地谈无用。庄子的无用之用虽好,入世还是需要孔夫子的经世致用。”蓝桉眉毛一扬,针锋相对,“你可知世上高人是用出世的心态做入世的事情?没有‘无用’的铺垫,又哪来‘有用’的高度?”皓宇突然被问住了,一下子答不上来。蓝桉则一副成竹在胸,继续说道,“有用是有形的、物质的,更适合上个世纪的中国,当‘有用’逐渐让市场饱和,就是‘无用’倍受重视的时候。‘无用’的领域是没有尽头的,它取决于人的天性,多少个人就会有多少种无用,无用和无用之间又是类似的,互相吸引的。而有用的东西往往需要市场经济的认可,它们的价值是此起彼伏、易受影响的;无用则是一种理念或是微妙的生活趣味,可以成为一个人的符号,是不寻常的态。”

皓宇有些语无伦次,恰好服务员端着两杯果汁过来了,皓宇把蓝桉的那杯推到她面前,“你赢了,快喝吧!我说不过你!”蓝桉小口嘬着吸管,陷入一阵沉思,忽然,餐吧里响起熟悉的旋律,“……栀子花开,如此可爱,挥挥手告别欢乐无奈,光阴好象流水飞快,日夜也将我们的青春灌溉……”蓝桉心头有些惆怅,要毕业了,这四年里认识的许多人、许多事,都是在教会她成长,就像餐吧里放的歌,一首播放完紧接着放下一首,无论什么都会结束的,无论结束了什么也总会有开始的,什么都没必要悲伤,她只需要像这无记忆的风,随着自己透明的心,飘向下一个目的地……那些时光,就如手里的饮料瓶,不扔腾不出手,扔了就再也尝不到瓶中独有的味道……

离校的时候,皓宇送蓝桉走到校门口等公交,蓝桉没想到,在这偌大的校园里,皓宇竟然是最后一个送自己离开的人。公交车还没有来,皓宇的眼底露着悲伤,“蓝桉,你一定会成功的。等你成功了,记得请我吃饭啊!”蓝桉目不斜视的看着公交车来的方向,“好啊。”这时,一辆公交进站了,蓝桉转身挥了挥手,汽车缓缓启动,学校的建筑物在视线里一点点倒退,蓝桉呆呆的凝视,直到看不见为止。

下午公司要开例会,是不能够请假的,蓝桉好不容易申请了半天假处理离校的事宜,下午又得直接赶回去。蓝桉进到会议室里的时候,还差5分钟会议就要开始了,原画组组长杨佩茹手里拿着一叠稿件风风火火地从办公室赶过来,“小蓝,这几天我感冒,演讲的PPT你也看过,等一下由你代表原画组上去介绍。”蓝桉受宠若惊,“老大!你确定让我去吗?可是我才来公司3个月耶,万一……”佩茹大手一挥,“哪里那么多万一,我知道你可以的,平时那么口齿伶俐,关键时候不许装蒜。”蓝桉无奈地扶了扶额,“好……好吧。”

好在蓝桉入职半个月的时候,亲眼目睹过策划组的演讲,也只好赶鸭子上阵,依样画葫芦了。蓝桉在公司学到了不少东西,以前玩手游都只知道消遣,进入了游戏行业,才知道一款受欢迎的游戏软件,要经过至少运营、策划、原画、UI设计、程序、测试6个流程,用户才能把软件下载到手机上。这次会议召开,意味着项目要从原画组移交到UI设计组了。蓝桉点击开名称为“原画组《天开园林》项目汇报”的文件,快速把PPT翻看了一遍,抓紧时间理清了思路。蓝桉最初了解这款游戏的设定的时候,自己就很喜欢它的构思,以前也经常玩消除类的游戏,但是为消除而消除玩到后面很没意思。这款游戏的不同点在于,它有着让玩家耳目一新的场景,假设用户是一个富家公子或小姐,从一个远亲手中继承了一座颇有年代积淀的园林,而园林年久失修,管家德海是整个游戏的主线,玩家通过一定数量的关卡,就能相应翻新园林的一小部分。遵循东方古典园林“虽由人作,宛自天开”的艺术原则,游戏被命名为《天开园林》。

人声鼎沸的会场突然鸦雀无声,第六感告诉蓝桉,一定是公司的大BOSS进来了,“都到了吗?好,那开始吧。今天这个会议的主场是原画组,投资方督促得很紧,UI组必须在3个半月内把界面设计并修改出来……”蓝桉看向UI组的席位,所有成员几乎都一脸悲戚,旁边坐着的程序员们一副“快要开始忙了”的紧张神情,策划组的脸上悄悄藏着幸灾乐祸的哈皮,巴不得另一个项目的运营组迟一点把方案递交给他们。大BOSS不啦不啦的又说了一些废话,“……技术部已经把设备调试好了,我们现在把时间给到原画组。”数百双眼睛的注视下,蓝桉“唰”地站起身,神色自若地走到演讲台前,底下一阵窃窃私语,“有没有搞错啊,让新人介绍?”策划组组长和程序组组长的眼底掠过一丝丝难以置信,几个进公司后从未升职的老员工脸上耷拉着“又被新人超过了”的麻木,还有些人则抱着看热闹的表情,杨佩茹信任地注视着蓝桉,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微笑。

“杨姐这几天生病,委托我上来讲解一下我们原画组这几个月来的成果。我们原画组主要做两个部分,场景和人物。《天开园林》的场景按照策划组给我们的设定,共分为10大模块,即回廊、楼阁、莲池、竹林曲径、假山、白堤、琴台、书斋、湖心亭、木栈道。

“场景在每一个角落都注重图画美,其规模宏大、玲珑雅朴,借鉴了江南园林的实景,讲究山林野趣和朴实的自然美。门窗皆是运用古典园林的镂空雕花,图案设计和光影效果都是工艺美术的上品,大小有四扇、八扇、十二扇不等,即使简朴而别具匠心。室内墙壁下半截绘制水磨方砖,屋瓦和檐漏一律用淡灰色,山墙纹饰、屋面起翘以及井台、灯座等小品,亦是古风犹存。搭配由曲折之水、错落之山、迂回之径、参差之石、幽奇之洞所构成的自然类场景,阶砌旁边点缀几丛书带草,墙上蔓延着爬山虎或者蔷薇木香,芭蕉、腊梅相映成趣,高树与低树俯仰生姿,落叶树与常绿树相间。湖心亭娟小玲珑,四周绿树翠竹相映。池沼或河道的边沿带有不齐整的质感,荷花盛开,鱼戏莲叶间,又是入画的一景。

“人物的话,管家德海是贯穿游戏始终的主线,我们给他设计了两套服装,一种是藏青色的交领长袍,游戏中碰上重要宾客来访时,德海还有一套红黑相间的唐装装扮。第二个人物设定是府上的大丫鬟紫菀,游戏里一般在翻新园林时有外出采买计划才现身,紫菀梳着生动灵转的随云髻,身穿深红色镶边琵琶襟,下着碧玉红长裙。接着是石匠墨尘的造型,日常在园林里工作时穿的褐色短揭,头上戴黑色小帽,脚踩麻编鞋。还有就是专门负责打扫的小丫鬟清瞳和流珠,清瞳在额旁梳成两个小鬟,一袭青色齐胸襦裙格外亮眼,流珠则是在头的两侧各盘卷一垂髻,一身藕粉色对襟半臂襦裙。以上,我们杨姐带领我们在参考大量史料记载和影视剧服饰的基础上,我们才完成了这些人物的造型。目前基本情况就是这样。”

大BOSS很欣赏地点了头,蓝桉就回到座位上坐下了,杨佩茹拍拍蓝桉的肩膀,“小蓝,讲得还不错嘛。”蓝桉谦虚地说,“还不是前辈PPT准备的出彩,不然说不定我都要出丑了。”接下来的会议蓝桉基本都是处于走神状态,好不容易捱到了散会,窗外早已夜幕沉沉,蓝桉不想这么快下班,这时候的公交车是高峰期,根本就挤不上去,还不如在休息室里先吃点水果再走。蓝桉打开公司的双开门冰箱,“在这种互联网公司上班就是好啊,什么吃的都能找到,根本都不用吃晚饭了,可不要吃胖了才好。”蓝桉端了一碟子削好的火龙果,坐在车水马龙的吧台上俯视着Y市最繁华的夜景,不禁感慨万千,尽管初出茅庐,只要朝着自己的方向脚踏实地,一切都会有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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