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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海的大潮刮起时,处于风口浪尖中的城市,人们的心潮与黄浦江一起汹涌澎湃。陆晓青再次成为冲浪儿,站在了下海经商的潮头。
服装、电子、小百,随便哪一样,沪市都足以领中国风气之先。借助沪市桥头堡的地位,陆晓青打算创办一家服贸公司。她给自己寻了个搭档,是本单位的画师伍斯可。合伙人的关系,让他俩成了命运共同体,并迅速升温。在未领证的情况下,未婚同居。可在遇到东南亚经济危机时,公司经营陷入冰谷,他们的关系也出现了裂痕。彼此失望,无休止地争吵,冰冷的目光,在每一个宿醉的夜晚,伴着泪水泛滥……
终于在一次大吵后,伍斯可不辞而别,带走了公司最后一笔钱,却把公司的烂摊子留了下来。陆晓青恨得咬牙切齿。她情绪低落,几近崩溃。开始吸烟,喝酒,蹦迪……她放纵自我,放空自我,抛弃自我,然后从精神的废墟里,一点一点救赎。
爬上岸来,才发现,在偌大的城市里,能帮上自己的,终究还是自己。靠自己,让陆晓青下定决心,卖掉公司,破产还债。
走出公司,陆晓青失业了。这座大都市里,生活着数以十万计的待业青年,他们整日像蝼蚁一样爬来爬去,却从不放弃生活下去的希望。想到这些,陆晓青似乎又获得了奋斗的勇气。
靠着手中微不足道的积蓄,她开始和别人一样,挤在夜市里摆地摊。虽然辛苦,内心却平静。
八十年代,有一部热播的电视连续剧《汉正街》。陆晓青仿佛就是其中的一个。赚卖白菜的钱,操卖白粉的心。略有积蓄,就开始盘算,怎么逃离当下不如意地生活,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五年以后,陆晓青经人介绍,盘下江边商业街的铺子,开了一家专营旗袍的服装店。这么些年下来,她虽然腰缠万贯,却丢掉了很多东西,甚至,她都不曾记得,自己是上戏的学生。
陆晓青挥手叫过侍者,往侍者手里塞了几张纸币。侍者颔首微笑,“老规矩吗?”
“老规矩!”陆晓青微笑以对。
侍者匆匆而去。不一会儿,咖啡厅里响起了港台电视剧《霍元甲》的插曲——《谁知我心》——
男:随风远飘前面远望路遥遥
女:人生必须奋斗烦恼怎会少
男:同苦与甘谁管甘苦知多少
女:如今身边有你谁理会前路无尽恶兆
男:最凄楚是世间把我错认唯独你真正明白我
女:黑暗尽头是天晓
男:谁知我心
女:难道我还未明了
合:难得此生有你同勉赴危难仍共照料
金晓丹伸手,轻轻把陆晓青的手攥在掌心里。陆晓青眼角噙着泪光,目光痛楚而挣扎,近乎哀求,“晓丹,能跟我说说他吗?他还好吗?”
金晓丹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眼睛里满是疼惜。
你离开后,他顶替了你。和陈校长创办起刺绣厂。刺绣厂的差事被人撬了,偏赶上教师整顿,为了我,他主动辞职,到城里倒腾水果。
一年后,干起批发水果的营生。赔过,也挣过。镇里崔书记始终记挂着他,召他回乡,创办模板厂。崔书记调走后,新来的书记折腾他。他一气之下,离了职。
1992年,他挑头在南大洋,干起轧钢厂。现在已经是我们当地一家了不起的企业。
陆晓青反握住金晓丹的手,情绪激动,嘴唇颤抖,喃喃自语,“我没看错他,我就知道,他不会平庸!他没让我失望!”
抽回手,从纸抽里,拽了张纸巾,擦着眼睛,怯怯地问:
“他,人还好吗?”
“也很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
晓丹语到此处,嗓子眼发干。她用力咽了口唾沫。她看着呆愣愣的陆晓青,心中百转千回。当着自己的面,陆晓青敢于询问邵勇的近况,而自己,作为邵勇的红颜知己,却没有勇气坦露心迹。自己心里的苦,又诉与谁人听?
“他现在的妻子,是春杏吗?”
看着瞬间憔悴的陆晓青,同样被巨大失落占据内心的金晓丹,无言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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