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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松所说的询问技巧,其实蕙娘也有掌握,无非是变幻种种手法,出其不意地盘问对方,以便从对方的回答中发现破绽。虽然事到如今,绿松说谎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但她还是多问了绿松几遍,将她小时候的生活梳理清楚,这才停了话头。又问她,&ldo;这屋里,言辞如此大胆……难道就不怕这番对话泄露出去,反而更难做?&rdo;
绿松倒坦然道,&ldo;就因为奴婢自己身份有异,因此平日里也更为姑娘留意院中事。毕竟您身边的丫头,都是多年来慢慢考察上来的,不论自雨堂还是立雪院,管理又极为严格,无事几乎不能外出,外也很难进来。和奴婢联系的那些上线,几乎很难和院子里其余丫头们搭上话。毕竟,她们和不同,是有亲,有背景的……因此就奴婢的愚见来看,立雪院里除以外,只怕一时还没有被渗透。&rdo;
她犹豫了一下,又说,&ldo;不然,当时孔雀深夜回来,求见姑爷,这件事只怕瞒不过四少爷。&rdo;
这事立雪院内当然不可能完全保密,但蕙娘下了封口令,外头的倒是未曾听到什么风声。绿松提起这事,除了证明她的这个看法以外,也不无向蕙娘表表忠心的用意。蕙娘微微一笑,给她递了个眼色,绿松顿时会意地站起身来‐‐尽管她大着肚子,但脚步依旧轻盈,快捷无声地查看了几处容易偷听的位置,便回头轻声道,&ldo;没……奴婢毕竟是您的心腹,院子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您想和奴婢诉诉苦,众都视若等闲,不会轻易过来打探的。&rdo;
就算院子里真的还有内间,她当然也不能成日里鬼鬼祟祟地四处窃听,有些事,牵扯到立雪院所有的命运起伏,当然大家都有兴趣,她跟着打探打探也就罢了。但好似蕙娘和绿松密谈这样的事,十日里能有个三四回,回回都要听,那她被发现的可能势必大增。蕙娘点了点头,忽然发现绿松身上,始终还有她所不知道的优点:也许是常年的卧底生涯中,所必须面对的层层危险,培养了她的胆量。这种局势里,她是要比蕙娘自己都还胆大心细。刚才那番话若被内间听去,鸾台会自然不会拿蕙娘怎样,但她可就是性命难保了。偏偏绿松就有这个胆子把这番话说出口……若她说的是实话,就可见她对自己的判断极有信心,相信立雪院里没有会来窃听这番谈话;若她说的是假话,还继续欺瞒蕙娘,那么她的胆子,可就还要更大得多了。
这也给了蕙娘一点灵感:她毕竟也还年轻,虽比一般女性的经历要丰富得多,但心境也还没到古井不波的地步。知晓了鸾台会这个大秘密以后,她是很有些不知所措的。鸾台会因为神秘而显得更加强大,而她却因为无知,总是思虑重重,很难去踏出和他们抗衡的那一步,甚至对于她身边的所有都失去了信任。但绿松的表现,却使得她的心境澄清了一点。鸾台会再能耐,也不可能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不然,权仲白怎么去查他们的车队?她身边终究还有是可以信任的,她也必须去信任手下,不然,她如何能掌握一支自己的力量?
只是这份信任,却永远也赶不上从前的自己,给予绿松的厚度了……
&ldo;也站了有一阵子,坐吧。&rdo;她瞥了绿松一眼,到底还是叹了口气,&ldo;这一胎怀相还好?现姑爷不京里,也要小心谨慎,可不像从前,大夫就家里,万一出了事,现是要到外头去寻了。&rdo;
绿松受宠若惊,她怕也是真的累了,便捧着肚子,小心翼翼地炕下寻了个位子。&ldo;怀相还好,只毕竟是头胎,们也不大懂得,有时老犯忌讳。&rdo;
&ldo;那么多规矩、那么多忌讳,就是也不能全不触犯。其实犯了也就犯了,&rdo;蕙娘不禁噗嗤一笑,&ldo;歪哥和乖哥还不是好好的?也不要太讲究。&rdo;
两闲话了几句,蕙娘见绿松仍是那样小心翼翼的受气相,便主动道,&ldo;以后前,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也别被瞧出破绽了,心底存个疑问……&rdo;
她多少有些感慨,&ldo;说心里,比会里重要得多,这话是信了。从进们焦家以来,们两也算是一块长大,心里,和文娘一样,都像是的妹妹。只是要比她能干得多,也更能帮得上而已。&rdo;
绿松面上不禁绽出一点笑容,蕙娘看眼里,也解颐一笑,又道,&ldo;等这一胎落了地,是男孩儿正好,以后给乖哥做个伴读。是女孩儿,便到身边服侍,亲自教她,以后给乖哥做个丫头也好,给歪哥也罢……或者……或者也许等将来,家里有了个女娃,便让她过去照料,也都好的。这孩子的出路,便包身上吧。&rdo;
不论是服侍谁,还不是蕙娘手底下讨生活?这其实是要留个质了,只是说得比较好听而已。绿松眼神一暗,却也慡快地答应了下来。&ldo;您这样安排,也就更放心得多了。&rdo;
两相视一笑,有些话心照不宣。绿松低声道,&ldo;这一阵子,有着身孕,她们也不大和联系了。按您身边的惯例,生产后是肯定要有个职司的,到时候,他们说不定也会有些想法,若和联系了,自当来转告姑娘。&rdo;
她刚才已对蕙娘交待,当归同她的经历似乎完全没有两样,两都是从北方进府里服侍,只是当归权仲白身边做事,也要比她更早明白自己的身份而已。因他深知权仲白为,也有和绿松一样的忧虑。绿松今番对蕙娘投诚,他也是持赞同态度的。‐‐更因为权季青下落不明,两也不明白鸾台会和权家的关系,他们还担心蕙娘会否被他们的上线暗害呢。这倒是和蕙娘自己从前一样,都属于还差一层窗户纸没捅破的程度。
蕙娘自然也不会说破,她反过来嘱咐了绿松几句话,将她打发出去以后。又继续把自己一个关屋内,把权仲白已经翻阅过一遍的那本手记,重新打开,一边沉思,一边将绿松说出的那些名逐一记下,这些里,焦家服役的婆子们,有些是自己卖身投靠过来,因为灵巧得用,外围做些杂活,有些是临时雇佣来的短工,渐渐转成长工……因焦家对外围下的控制还算比较宽和,这些年来,她们有的是辞工走了,有的是求了情回老家去了。余下的几个,也都不是几个主子身边的近,无非是府里担当一些中下层的职位而已,连主子们的院子,可能都很难踏进去。
当然,她们的职位虽然低微,但却能和府中下发生广泛的接触,便于情报收集。也不能说对焦家就没有危害,但好歹这害不到四太太、三姨娘等的生命,蕙娘也就暂时不打算打糙惊蛇。至于权家,绿松所接触到的上线则只有两个,说来也巧得很,其中一位,便是云管事的&lso;妻子&rso;云妈妈,另一位,则是厨房管事的安妈妈。
知道了云管事的身份以后,蕙娘自然不会以为云妈妈能入得了权世赟的法眼。两的夫妻关系,应当只是一层障眼法,但即使如此,云妈妈对云管事的了解,总比其余要多些。这个,若能笼络过来,甚至只是获得她的好感,也许都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妙用。蕙娘她的名字下画了几条线,又对着手记沉吟了片刻,还要再写些什么时,却听见门口传来了歪哥的声气。
她住了笔,乘歪哥进门前那短暂的空当,将手记合上收藏起来。‐‐也就是这么一会工夫,歪哥已经推开门扉,探了个头进来,见母亲对他招手示意,他才跨过门槛,又将门扉照样合拢了,这才向母亲走来。
才是短短不到半个月的工夫,歪哥的性子,便显而易见地沉静了下来。从前他要进门就进门了,哪还记得把门给关好,一路过来,必定是连蹦带跳,又怎么会和现这样,一步是一步地,走得这样清楚?更不会这么粘着母亲,只要一下学,便要到母亲身边来呆着,连做功课都不肯离去。蕙娘从前很少带他,现倒是经常留他和自己睡一块,两母子的关系,看似权仲白离去后,是亲近了许多。
可知子莫若母,歪哥心里有事,蕙娘又哪里看不出来?只是歪哥不说,她也不问,儿子来了,她便问,&ldo;下学了?&rdo;
歪哥点了点头,爬上炕来,坐到母亲对面,说,&ldo;先生说,让家再把今日的字温习温习。&rdo;
他才刚刚开蒙,功课很是轻松,只是认些简单的字而已,有时候今日记得,明日忘了,先生也不恼火。因此这功课,也不必蕙娘督促,他自己便会玩似的给做了。蕙娘嗯了一声,拿起一本书来看,也就放歪哥她对面东摸摸西摸摸,拉开炕桌里的小抽屉,取大字簿来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受到儿子的视线,抬头看时,发觉歪哥正从本子上偷眼看她,小小的脸上,写满了忧虑‐‐见被母亲抓了个现行,他忙挪开眼神,掩耳盗铃一般地用手指描起了大字簿上的描红字迹。蕙娘也不逼他,自己移开眼神,又去看书。
也许是因为她随和从容的态度,培养了歪哥的勇气,过了一会,歪哥反而自己开口了。
&ldo;爹……什么时候回来呀?&rdo;
&ldo;爹办完事就回来。&rdo;蕙娘随口道,&ldo;再过一两年,很快的。&rdo;
冲粹园里,权仲白也把自己即将远行的事对儿子交待了一番,歪哥对于他离去的时间,应该是有了解的,只是小孩子依恋父亲,就算明知不会这么快回来,也总忍不住要问一问。听母亲这么回答,他依然忍不住流露出失望之情,又过了一会才道,&ldo;觉得……觉得爹不是去办事的。&rdo;
蕙娘抬起眼来,歪哥却不敢看她,而是垂下头望着桌面,轻声而局促地道,&ldo;觉得……爹是……是因为才走的……&rdo;
&ldo;怎么说呢?&rdo;蕙娘问。
&ldo;那天、那天睡起来,看到娘的盒儿,想拆开玩玩……却把它给拆碎了。爹走进来,本来还好好的,看到盒儿里的东西,好像脸色就变了。后来……后来他看了那本书……&rdo;歪哥看来,那本手记,同一本书也没差多少。&ldo;就更不开心了,后来您回来了。回去了,和养娘说们也许要拌嘴,养娘说胡说,可就觉得……们脸色都不对。&rdo;
小孩儿的头都快低到桌上了,声音里也有了些哭腔,&ldo;爹后来又把接到外头去,问要不要和他一道走……们都不和说,最近一直想,是不是因为乱动您的东西……爹才走的……&rdo;
两岁多的孩子,不知事的都还多着呢。歪哥平时也没显露出别样的聪明,没想到心里这么存得住事,虽然是简单的推理,但居然自己还能给分析出来,倒是让蕙娘吃了一惊。她望着儿子,犹豫了一下,才道,&ldo;爹出门,那就是为了办事去的。成天都瞎想什么呢,小小的脑瓜,就会胡思乱想。&rdo;
歪哥颇有几分疑虑地望了她一眼,蕙娘又道,&ldo;不过,是做得不对,爹是生的气了。因为那盒子相当贵重,有钱都买不来呢,这一次错不该乱碰别的东西。自己的东西,都收的房里,就是娘屋里的东西,那也不是的,要碰,得先问过娘才行。&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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