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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第1页）

&ldo;打亦不必，夫人罚酒三杯是真。&rdo;牛贵妃趁热打铁，和李夫人开玩笑，又喊百戏上前，&ldo;变个戏法，为夫人祝酒。&rdo;

气氛顿时重又闹热了起来，不断有人离席敬酒，权夫人捏了捏蕙娘的手心，在她耳边低声道，&ldo;是腊月前后开戒了。&rdo;

皇上是去年五月病的，他肺痨高烧，总要控制病情，将养个半年就到腊月了。从这一批孕妇的怀胎时间来看，皇上应当是有意识地要培育皇嗣了。显然，他对二皇子也远未十分满意，还想着给自己留些后路。十年二十年后，牛家命运如何，还很难说。就因为牛琦玉在这一波浪cháo里也跟着沾了沾光，便如此洋洋得意，牛家人的心机，也还和从前一样，玩得很浅薄。

但深邃又如何？浅薄又如何？只要牛贵妃还是这样踩死婷娘，权家就得和牛家做对到底。蕙娘也懒于多想，甚至懒得去揣测昂国公夫人究竟是什么立场，她只是轻轻地点点头，表明自己知道权夫人的意思，也明白权夫人的焦急，便不再搭腔了。一时也有些人过来祝酒，权夫人自然要打叠笑容，一一应酬，蕙娘亦要跟在一边帮手。不多时，吴兴嘉也过来给李夫人敬酒，她低眉顺眼地，满口，&ldo;谢世叔祖母指点我处世之道。&rdo;

显然，在新年朝贺以后，牛家也是痛定思痛，反过来做了一点工夫。李夫人满脸慈爱地笑意，按着吴兴嘉的肩头道，&ldo;你是个懂事的，我稍加点拨，你便出来了……&rdo;

她唠叨得有味儿，吴兴嘉也低头听得入神，未几，似乎是脖颈酸痛，她微微地一偏脸儿，便勾着唇给蕙娘送了道眼风儿，不紧不慢地接过了李夫人的话头，&ldo;您说得是，家里人口多、妯娌多，亲戚多，侄孙女儿要学的还多着呢，平日少不得您的指点……&rdo;

这三个多字，吴兴嘉咬得特别重，虽然再未瞧蕙娘一眼，但蕙娘心知肚明，这话就是说给她听的。‐‐的确，焦家和良国公府，都算不上人口多，如今在京的妯娌，更是从缺。她也听了些风言风语，说她太独，过门没几年，就把兄弟们排挤得呆不下去了……吴兴嘉还是那样，每回见了面，都要想方设法地踩踩她，论爵位她踩不住了，便还是回到老路子上，来踩她的背景了。

时至如今，她已懒得和这位少奶奶计较，正要侍奉着权夫人起身也去敬酒，背后忽然有人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袖子，蕙娘回了一眼，却见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宫人，冲她行了个礼，低声道，&ldo;少夫人，我们公主有请呢。&rdo;

如今宫中的公主，也就是福寿公主了，牛贤嫔的那位小女儿，还没有册封呢。蕙娘心头一动，同权夫人打了个招呼，方才随着那小宫人，悄悄地退出了屋子。

福寿公主也没走远，只在抄手游廊上站着，寻了根柱子挡着而已，小姑娘沉着脸，看来颇有几分心事，目注蕙娘一路走来，见她要行礼，也只是一摆手，胡乱点了点头，便算是招呼过了。

对她的来意，蕙娘也算是有几分猜测，她并未说话，只是闲着在栏杆上靠了，透过窗户往殿中瞧去，也觉得里头那些个打扮精致的人影，走动说笑，虽未闻声，却极生动，仿佛是一出皮影戏般好看。看着看着，便不禁有几分出神，过了一会，福寿公主一声轻咳，她才回过神来。

&ldo;吴家最近和昂国公定了一门亲。&rdo;福寿公主却未先说正题，而是顺着蕙娘的眼神，望向了殿内东北角，口中漫不经心地道，&ldo;昂国公的小孙子，一向是最得宠的，可习武不成，要求个体面出身也不容易。武官人家想考科举，谈何容易，吴家这门亲事说得好，一下就拿住了李夫人的软肋……&rdo;

这些事，蕙娘要不去刻意打听，可能还真不知道，福寿公主说来却只是闲闲一笔：看来，这位公主和牛贵妃的关系，处得还算不错，也不算是笨到了家。蕙娘想到此处，不禁微微一笑，福寿公主看在眼里，有些郁闷，她的口气又淡了几分，&ldo;我知道你笑什么，你笑我也有软肋，被人拿得准准的，便犯了糊涂，做了人手里的枪不说，这被坑了，我还无处去说理去……&rdo;

&ldo;公主年纪小，&rdo;蕙娘肯定不能让公主太下不来台，她宽慰福寿公主，&ldo;不知人心险恶，吃个亏也是有的。好在这样的事，终究也无伤大雅，在京城里吃这一课，比在糙原上要好得多。&rdo;

&ldo;你倒是都看明白了。&rdo;福寿公主对她，终究是有三分心结在，她的语气有点刁蛮了，&ldo;你倒是说说，我来寻你做什么的？&rdo;

&ldo;公主寻我，自然是给我赔不是的喽。&rdo;蕙娘悠然掠了掠浏海，心底忽然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语气还格外放缓了，好似福寿公主是文娘一般，犯了错要赔罪，有些不好意思，这点小心思又被她看穿了，她这个做姐姐的，便格外显得宽宏大量起来。&ldo;难道我说错了么？&rdo;

福寿公主清丽的面孔上，闪过了一丝狼狈，她咬了咬牙，终究是狠声道，&ldo;你说得对，我从前不懂事，只知道镜花水月地做些傻梦，如今醒转过来，才知道今是昨非，我是来向你赔罪的。&rdo;

说着，竟真敛裙要给蕙娘行礼，蕙娘忙站直身子肃容扶住，沉声道，&ldo;仔细人家看见！&rdo;

她一边说，一边连忙去看殿内动静，见一时也无人注意到这里，这才松了口气，埋怨福寿公主，&ldo;说你懂事了，却还是这般孟浪。那件事很禁得住琢磨么？这要被有心人看见了叨登出来，万一传出去了……迎亲队可就在京里呢！&rdo;

被这么一埋怨，两人间的距离倒是拉近了不少，蕙娘见福寿公主有些赧色，便放缓了语气，和她拉家常，&ldo;一整个主意，都是达家那位贞宝姑娘给你出的吧？&rdo;

福寿闷不吭声，眼底闪过一丝恨意，蕙娘眉头微皱，又道，&ldo;事后你去宣她，她人已不在京里了？&rdo;

&ldo;没找到，说是被送回老家去了。&rdo;福寿公主的一句话，都像是从牙fèng里挤出来的。她垂下脸不和蕙娘对视，仿佛是不愿将自己的难堪暴露在人前，&ldo;我素知自己命苦，没人疼没人爱，可也没想到，连个失势的寒门女儿，都敢来算计我、欺负我‐‐&rdo;

&ldo;看来，是到南边去了。&rdo;蕙娘却没搭理她的话头，她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微微一笑，&ldo;这一计也的确精彩……就是吃定了你不能明摆着和她为难。&rdo;

&ldo;去南边了？&rdo;福寿公主微微一怔，顿时也会意过来：达家人骗她出面，把人家夫妻感情给挑唆得破裂了，当然自有所求。达贞宝去南边，肯定是追着权仲白去的。她更恨得咬牙切齿了，&ldo;这个没皮没脸的小贱人，就上赶着给人做妾‐‐&rdo;

蕙娘笑着望了她一眼，只不说话，福寿公主却是货真价实地打了个磕巴，她的脸忽然间就红透了。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蕙娘问，&ldo;被你哥哥数落了吧？她是怎么和你说的，你为什么就会纳了这一计呢？&rdo;

&ldo;是……是她说，神医性子傲，若和你吵开了，必定不愿在京城待下去。我再求哥哥，哥哥心一软，说不定就把他派去送嫁……&rdo;福寿公主一边说，一边叹气，&ldo;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信了她，当时她说起来，要比这样可信得多了。&rdo;

&ldo;那便是她的过人之处了。&rdo;蕙娘望着福寿公主，倒有几分同情她了。&ldo;人笨一点也不要紧，最重要是能谨守本分，有自知之明。以你的身份，背靠着大秦，只要你能安稳度日，别生异样心思……&rdo;

别生异样心思，又能如何了？还不是要在糙原上，看着罗春和他那几个大夫人的脸色过活？蕙娘说到这里，也觉她有些可怜，她叹了口气，不再往下说了。倒是福寿公主点头道，&ldo;吃一堑长一智，小樱劝了我许多，我也想通了。这世上没有谁能救我，从前我不过是自欺欺人，到了那里，不比别的地儿，我是没有得选，只能依靠自己了。&rdo;

她探头看了看殿内，又稍微转了转身子，让柱子完全遮掩了她的身形，便端正了神色，冲蕙娘拜了下去，口称，&ldo;福寿知错了，请嫂嫂恕我这一次。&rdo;

蕙娘自然把她扶起，却不提原谅不原谅的，只是略有些好奇，&ldo;咱们这个月也时常见面，怎么就是今日，你说了这一番话？&rdo;

福寿公主面上又是一红，她强作坦然，&ldo;是哥哥点了我几句‐‐他倒不知内情，只说我不该赏你那枚蓝宝石，说，我是讨好错了人，其实不该讨神医的好，该讨你的好，宜春号在北戎，也是有分号的……小樱也一直劝我……&rdo;

蕙娘已经全明白了‐‐皇上知情不知情，那还是两说呢，他把福寿公主打发过来，倒真有些赔罪的意思，毕竟福寿到北戎以后，她自己的生活不说了，如要便利，少不得宜春号的人给带这带那，就是她属下那些人，难道就不想依靠宜春号，在糙原上落稳脚跟？这种事又强迫不得，宜春号出力不出力，全看她的一句话……嘿，也难怪福寿今日，是一定要拉下脸来赔罪了。错过今日，恐怕到出嫁前，她也很难再找到机会来说这一番话。

对达贞宝手里的这杆枪，蕙娘并无多少反感，她和文娘接触惯了，对小少女的这点心思，了解得淋漓尽致。福寿顿悟过来后，心里要没有几分愧疚，恐怕就是死，都不会真的给她行礼赔罪，至于那些负气话语，纯粹出自她的小性儿而已，她亦懒得计较，只是这一关，却也不能让她就这么过去了。

&ldo;你这一犯糊涂，便宜了达家那位，倒是给我添了许多麻烦。&rdo;她便似笑非笑地说，&ldo;如今行个礼，便要我把这事给放下了？你的权神医负气跑到广州去了，日后少不得还要我哄回来……我恨你还来不及呢，你还想我帮你么？&rdo;

福寿虽然年纪小，还浅了几分，但终究不是愚笨之人，否则也不会这么快就醒悟过来。虽然蕙娘话意严厉，但语气却很松动，她也没有当真，反而很上道地一咬牙，要和蕙娘做交易。&ldo;福寿不才，但也能为嫂子效犬马之劳，赎些我的罪过，嫂子族里那个婷美人‐‐&rdo;

蕙娘不禁微微一笑，想到如今已经随王时南下的文娘，她的眼神也柔和了一点，几乎要伸出手去，拨弄福寿的浏海‐‐从前嫌文娘笨拙，终究还是吹毛求疵了，一样的年纪时，她还是要比福寿老成一些的。&ldo;你为婷美人说话，只能适得其反，我也不是要你帮这个忙……&rdo;

她指了指大殿洞开的窗户，引着福寿一道望过去，淡淡地道，&ldo;你帮了我这个忙，我们两人之间的账，那就一笔勾销，以后公主在糙原上有什么支使，宜春号能帮的一定尽力，不知公主意下如何？&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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