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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儿道:&ldo;行嘞,俺这就去做。蒸点胭脂的白面馒头,您最爱吃的。&rdo;
&ldo;我们也去吧。&rdo;凯思牵住林自南的手,&ldo;可以向……锦儿讨教,怎么做馒头。&rdo;
林自南感到些许安慰。凯思最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她现在只能祈祷,他确实不懂。趁他的爱还不曾退潮,她还有机会挽回。她不再出声,只是点头。
第十三章
林老爷打定主意不见林自南,自然也没给他俩安排客房。凯思只得同林自南住在她旧闺房里。进屋时,他凑近了去瞧那面屏风,和林自南道:&ldo;南,我最先见你时,是在这儿。&rdo;
林自南在里屋给自己拆头发,一手拢着流下来的长发,一手握着簪子,脸朝屏风撇来,可见凯思映在屏风上的影子。她问:&ldo;不是在阿爷院子里?&rdo;
他如实同她讲,讲那朦朦胧胧一道影。林自南听得心里泛起异样,尤其是凯思跟她形容&ldo;像一个轻声的秘密,像可跪拜的神祇现出身影&rdo;,在慨叹他汉话运用得愈发纯熟之外,林自南还在内心跟自己讲,这不过是凯思过去一瞬的感觉罢了,影响不到什么,是她敏感过头了。
于是她笑道:&ldo;如今不是了罢,我只是你的妻子。你这样想我,我可担不起。&rdo;
&ldo;还是,一直是。&rdo;凯思道,手指拂过屏风,像是勾勒着什么,&ldo;最初的印象可不容易消除。&rdo;
而后锦儿进来,替他们收拾被褥。凯思忽然想起先前有东西落在厨房,去取了。林自南盯着铜镜里映出来的锦儿,想了片刻,道:&ldo;忘了和你说,我们也给你捎了东西,但和阿爷的放一块了,在大堂里,那个蓝纸包的便是。&rdo;
锦儿喜道:&ldo;多谢姑娘。&rdo;
林自南恍若自言自语:&ldo;哎,不知阿爷什么时候愿意见我,让我当面给他赔个礼。&rdo;
锦儿思忖,道:&ldo;姑娘,你同姑爷给老爷生个孙子,到时候什么怨气都解了。&rdo;
林自南不作声,锦儿续道:&ldo;姑娘莫怪俺冒犯,容俺问一句,您和姑爷那事儿处得好么?&rdo;
林自南顿时泄气了。若谈到读书,她称得上是个见多识广的人,圣人之书未进学堂之前林老爷都亲自教了,那些杂七杂八的坊间小说、非礼勿视的禁书,她在女校时七七八八也读了不少,懂得自然是多。她天性内敛,读书时觉得有趣,但万万是不想主动上手试验一番的,做这种事的担子全都扔给凯思是完。可凯思不知在忌讳什么,既没跟她当面谈过此事,也没什么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一说,反正就是俩字‐‐避讳。不过她也不生芥蒂,本来也不着急的她反还落得自在,于是就成了如今这番模样。
她忽然想到方才凯思所说‐‐他对她的描述简直就像是把庙里开过光的菩萨像请了回家。难不成他真想把她当女仙供起来?
于是她此刻只得支吾:&ldo;唔,还行。&rdo;
锦儿道:&ldo;俺识得一位郎中,有几个偏方,是极灵的药,那效果简直跟上普陀山拜送子观音一样灵。要不俺给您和姑爷求一张方子?&rdo;
林自南望着铜镜,不敢看自己,也不敢看锦儿,眼神飘忽,没答应也没拒绝。此刻门被推开了,户枢咯吱一声响。她意识到凯思回来了,慌了神,锦儿也收拾好了被褥,正要往外走。她忽觉这实在是个机会,无论有用无用,都是先抓住了好。于是她忙轻轻喊一声:&ldo;锦儿,那请你去办了。&rdo;
&ldo;好嘞!&rdo;锦儿应了,绕过屏风,撞见正阖上门的凯思,抿嘴一笑,低着头过去了。
凯思疑惑,问道:&ldo;办什么?&rdo;
林自南心中砰砰直跳,梳着头发,缠到发结了也不知停手,硬生生扯疼了头皮:&ldo;还不就是那几样事。&rdo;她含糊其辞,瞒了过去。
待吹灭了油灯,林自南正面仰躺着,睡不着,窗纸晕一片白亮的月色,她能听见身旁人的呼吸声。如果可以,她还是情愿给人当女仙的‐‐此刻她当然不知这种想法意味着什么‐‐就像朱元璋见了&ldo;探知上意&rdo;的画工呈上的画像,虽不似,但心中仍是爱那画像的,总不忍心扯碎了去。就像她此刻真要宽衣解带,她不觉得是辱没了自己,而是辱没了自己在凯思想象里美好的图景。
可她却不得不承认,现实在催逼她。她心想,有一个孩子,就能安定了罢,有一个孩子,她的人生又能走出新路来了‐‐这条路出现的越早越好,她等不及了,她厌憎了一切的担惊受怕、揣度猜疑。
林自南又想起那几面紧阖的隔扇,和继母漠然的眼睛。她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此后一切都需要自己去挣。在阁中待嫁,看日影算时刻的日子,不知尽头不知前途,她不该再沉默地过这种生活了。
于是她凑到凯思耳边,轻声问他:&ldo;睡着了么?&rdo;
凯思带着睡意,轻哼了一声。林自南觉得脸烧起来,但她还是硬着头皮往下说:&ldo;我念句戏文你听……&rdo;
凯思仍是半浸在睡梦里,翻了个身,面对着她,眼睛似乎也没睁,只是手探上来,揉她的散在枕上的头发:&ldo;我听不懂的。&rdo;
林自南就势蹭过去,脸往他脖颈里埋,仿佛睡着的人身上的睡意也能传染人似的,她嗅着他身上香皂和松香糅杂的味道,莫名也有些困倦地闭了闭眼,可话还没说完,她便继续低喃:&ldo;你听着‐‐绣鞋儿刚半拆,柳腰儿够一搦,羞答答不肯把头抬,只将鸳枕捱。云鬟仿佛坠金钗,偏宜髻儿歪。将这钮扣儿松,把缕带儿解;兰麝散幽斋……1&rdo;话越说到后头越是难出声了,她想到后面还有什么&ldo;柳腰款摆&rdo;&ldo;露滴牡丹开&rdo;之类的话,觉得实在是羞耻难堪,心思一偏,居然好生同情起台上那些生旦,不知他们怎好唱出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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