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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第1页)

不知道反而不担心,一旦知道头上悬挂了一把利剑,恐怕没有人能不变色。弘晖惊地跌坐在地上。琬潆低声道:&ldo;起来!皇父皇父,既是父亲,却先是皇帝。要孝顺,你要和他亲近,不要给外人离间父子的机会。要谦恭,不要让君主觉得威胁。&rdo;面色变了变,艰难地吐出几句话,&ldo;再不然,祸水东引……&rdo;眼角已有晶莹,拿手盖住,虽是挣扎,仍然道:&ldo;胤禛继位忌讳胤禩等人。若有他们在,吸引你皇阿玛的戒心,你反而是安全的。&rdo;弘晖泣不成声,&ldo;老祖宗待我的大恩,我如何能忘……&rdo;

虽然早在琬潆六十大寿的时候,玄烨就极为孝顺地修建了皇极殿等一组建筑群,作为寿礼,美轮美奂,花木相映。但琬潆最喜欢的,始终是景仁宫和养心殿。琬潆回宫,在养心殿静养,不几日,病情恶化。召佟家老幼入宫。虽说外男不得擅入后宫,但养心殿严格来说,不能算作是后宫的一部分。何况太皇太后要见娘家人,谁会阻拦?便是素来喜欢挑刺的御史们也不敢说话,毕竟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恐怕是太皇太后最后一次见娘家人了。

琬潆虚弱的一一看着佟家众人,佟国维在胤禛继位的第一年过世,极尽哀荣。如今和自己一辈的,就剩下琬潆一个,就连玄烨都不在了,而唯一的女儿明岚,尚且不如玄烨长寿。便是在现代,能活到八九十岁,也已经是长寿了。琬潆逐个思量着佟家众人的素日的品行和手段,偶尔问几个问题,最后单独留下的隆科多。没有人知道琬潆和隆科多密谈了什么,但之后并非长子的隆科多成了佟佳氏的族长。

次日,上谕,招先帝诸皇子皇孙,为太皇太后侍疾。除了被圈禁的几个,其余俱携妻儿入宫。琬潆已经很虚弱了,靠在床头,胤禛坐在她身边,弘晖侍立在一侧。琬潆微微皱了眉头,流光立即心领神会,对胤禛道:&ldo;回皇上,太皇太后是不忍福晋们辛苦,先让她们回去吧。&rdo;胤禛立即传旨,琬潆眉头微微舒展,这种时候,她没心情去见那些毫无血缘的女人。

孙子孙女,连年纪比较小的,都被奶妈抱着,到琬潆面前让她看一看。接着是康熙的皇子们,皇女们远嫁,很多都来不及回来。最后允祉、允祺、允祐、允禩、允禟、允礻我、允裪和允祥被留下。十四阿哥允禵被贬去守陵,并不在。

琬潆示意流光取了遗诏给胤禛,强撑着坐起身,胤禛连忙扶着她。琬潆目光一一扫过众人,道:&ldo;胤禛,善待的你的兄弟们。但是若有人事君不忠,本宫也不忍心让你背上手足相残的罪名。&rdo;眼睛陡然明亮,道:&ldo;本宫是不在乎名声的。逼迫世宗皇帝妃嫔殉葬,残杀宗室,使勋贵被抄家流放……再有不敬婆母,独揽大权……还有什么妖后祸国……&rdo;

胤禛刚想说话,琬潆止住他,继续道:&ldo;这些流言和罪名,本宫都听过……&rdo;抬高声音道:&ldo;可是本宫不在乎!&rdo;大口大口喘气,等了许久,道:&ldo;那本宫也不再乎多上一条残害子孙的罪名……&rdo;胤禛惊道:&ldo;皇玛嬷!&rdo;诸王亦不可置信地抬头。琬潆道:&ldo;本宫给皇上留下了一道遗诏,是关于你们的。你们也是本宫的孙子,不要怪本宫心狠……&rdo;

允礻我粗声粗气的怒道:&ldo;皇玛嬷,四哥是你的孙子,难道我们就不是吗!&rdo;琬潆的声音逐渐柔软低了下来,&ldo;爱之则为之计深远,你们不要走上岔路,自然能报一世荣华……都好自为之吧。&rdo;不由得苦笑,自古以来,争夺皇位而不成的,有几个能得善终。如果自己不留下这道懿旨,只怕胤禛定会找机会除掉胤禩等人。琬潆只盼着,这道懿旨能给胤禛一个定心丸,让胤禩等人不成为威胁,反而能得一线生机。何况弘晖想必也会做些动作,保胤禩等人性命。

众人心情各异,皆退下去,琬潆身边最后只剩下胤禛一人。琬潆一件一件地交待身后事,胤禛且听且泣,不住点头表示记得,突然讶声道:&ldo;皇玛嬷!&rdo;琬潆使出全身的力气,握住胤禛的手,道:&ldo;我自然希望大清朝千秋万代传下去,可是说句实在话,时间最长的周朝也不过传世八百载。胤禛……我的话,你不明白不要紧,不赞同也不要紧……&rdo;

加重语气,&ldo;你一定要把这些话传给后世子孙。我留下两件东西,其一乃《诫子孙书》,有国策九,你要好好参详,不是一代两代能完成的,要秘传子孙后代。&rdo;指着一个密封的木盒道:&ldo;这是第二件东西,放在乾清宫正大光明匾后面。《诫子孙书》中,最后一条,如果有哪一代子孙明白了,就让他打开盒子,查看里面的东西。&rdo;

肃容道:&ldo;胤禛,这是我能为爱新觉罗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你可一定要答应我!嗯?&rdo;方才听到的,实在惊世骇俗,胤禛挣扎了一番,终于在琬潆锐利的目光下点了头,道:&ldo;孙儿就是不明白皇玛嬷的深意,至少会把这些东西流传给儿孙。&rdo;

琬潆送了一口气,身子软了下去,断断续续地道:&ldo;你不要太劳累……胤祥和你素来要好,可以委以重任……弘晖是好孩子……可堪造就……佟家是我母族,太过尊荣……三代之内,不可再出皇后……你的兄弟,无有大错,放他们一条生路……&rdo;想了想历史上的慈禧,突然道:&ldo;我曾左右废立……在我之后,后宫不可干政!&rdo;

琬潆的气息陡然微弱下去,胤禛连声唤太医,握着她的手不住道:&ldo;皇玛嬷,您再忍一忍,太医一定有办法的……你多少风浪都过去了,这一次也一定不会有事……&rdo;琬潆的声音已经很虚弱了,胤禛不得不将耳朵凑近,才能听清楚。&ldo;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这一天总会来的……我和孝庄太后一样,都是没有儿子送终……但幸运的是……我有一个……一个好孙子,足矣足矣……&rdo;

琬潆陷入迷离,胤禛哀泣难止,琬潆似有心愿未了,最后交代道:&ldo;我一声争强好胜,最不喜有人压我一头。世祖身边有他正经的妻子惠安皇后,又有着他的挚爱孝献皇后。我不与世祖合葬。&rdo;胤禛见琬潆气色微微红润,连说话也顺畅多了,心里明了,这正是回光返照,越发泪流不住。

&ldo;我身后丧葬,你可以询问流光,她知道我的心意。至于谥号,我自知未曾做到贤淑宽仁,也不愿意要这样的称呼……&rdo;琬潆的目光逐渐涣散,&ldo;在我的谥号中,用&lso;元&rso;字,万物之始的&lso;元&rso;……&rdo;

雍正三年春,太皇太后佟佳氏崩。上力排众议,停梓宫于奉殿,不与世祖皇帝同葬,下旨于圣祖仁皇帝皇陵附近,另起新陵。下令议太皇太后之谥号。

琬潆身后引来种种争论,对于这位手腕狠辣的摄政皇太后,众大臣畏惧有之,崇敬有之,非议有之。谥号,是给一个人盖棺定论。围绕着琬潆的谥号,众人争论不休。

平郡王讷尔苏最先上奏说,太皇太后固然圣明,却于孝道之上略有不足,且曾强令世祖皇帝妃嫔殉葬,小节有失,不宜用贤、德、淑、敬、惠、诚、顺、和等字为谥号。宗室有人上书响应,同时一批恪守礼教的汉臣,认为太皇天后不与世祖合葬,很不成体统,也同样认可讷尔苏的上奏。

虽然琬潆已经言明自己不要贤淑之类的谥号,胤禛仍然怒不可遏。琬潆生前,极力打压宗室,削减宗室的权利,宗室心有怨愤,是可以预料得到的。更重要的是,胤禛是琬潆抚养长大的,必不肯在谥号上让她受委屈。表面上是谥号之争,实则是部分宗室,以及不得胤禛欢喜的康熙朝宠臣,借此向新皇施压,希望能使胤禛妥协,以攫取更大的权利。

同样,胤禛

的亲信,佟家的党羽,也同样被激怒,开始反击。琬潆摄政多年,并把自己的班底交给胤禛,这也是相当大的一部分力量,这些臣子同样不能坐视讷尔苏等人达成心愿。一时之间朝廷众臣俨然分成了三派,以讷尔苏为首的一派,新皇宠信的一派,以及以八阿哥胤禩为首表示沉默的一派。

这便是雍正四年的&ldo;谥号风波&rdo;。

后世史学家们戏称,昭敏皇后摄政之初,以一场抄家风波站稳脚跟,在她死后,由她的谥号引起另一场抄家风波,雍正皇帝从此进行了中央集权。这场博弈在半年后,以讷尔苏因贪婪罪被革爵而告终。当然,余波波及之处,众多宗室和大臣被抄家夺爵。讷尔苏的岳父曹寅是康熙宠臣,此时曹寅已经过世,但曹家和姻亲李家,没有避免抄家流放的命运。这是雍正年间,朝堂上第一次洗牌。

后来有人推测,八阿哥允禩、九阿哥允禟和十阿哥允礻我等人,被雍正忌讳,但却比雍正的亲弟弟允禵的下场好的太多,这于胤禩等人在雍正四年的&ldo;谥号风波&rdo;中的表现分不开。那时的胤禩等人并未推波助澜与雍正作对,而是令人吃惊地保持了沉默,而在此后胤禩等人逐渐淡出朝堂,沉寂下来。雍正虽然收回了胤禩等人在康熙朝时拥有的权利,却不曾赶尽杀绝,放任他们成了富贵闲人。弘晖即位之后,给胤禩的独子弘旺加封了亲王爵位。胤禩等人无疑比后来被夺爵的胤祉和终身被迫守陵的允禵要好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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