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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1页)

瑞珠听见动静,走了进来,问道:&ldo;奶奶睡得可好?&rdo;

&ldo;好,来给我梳梳头吧!&rdo;说着,我走到案边,准备在镜前坐下来。

&ldo;奶奶且等一等!适才奶奶睡中觉,没敢吵醒奶奶。老爷刚差人送来一方宝镜,说是武则天武后当日使过的呢,要给奶奶用!&rdo;

&ldo;老爷怎么这时候送个宝镜?我这房里不是有镜?&rdo;

&ldo;老爷说它是个宝物,原打算在你过门儿前摆上的,不想往家运的路上耽搁了!老爷交代要把房里这个镜子换掉呢。&rdo;

&ldo;既然是老爷的心意,那就换掉吧。&rdo;

瑞珠便走出去,很快带领几个媳妇,撤掉了原先的那一面,又把那宝镜搬进来,在案上摆放好。

这的确是方盈尺的瑞兽乌铜宝镜,上面是五色富贵不断头的&ldo;卍&rdo;字花纹,细绸儿研磨出来的镜面闪着光,与我闺中的小鸟葡萄镜、孔子问答镜果不一般。我坐在它的面前,似乎真的给它照得俏丽不少。

瑞珠执了墨玉梳,开始为我梳头。

她浅浅笑着,轻道:&ldo;奶奶,老爷吩咐了,要把他的一句话交代给奶奶听。&rdo;

&ldo;老爷……老爷说甚么来了?&rdo;我浑身不由得颤动一下,手里的簪子竟掉在了地上。

瑞珠忙捡了簪,笑道:&ldo;奶奶不要着慌。老爷只说,奶奶心里有事可别憋闷着,身子骨是大事,伤不得的。要是有话不妨与婆婆讲……&rdo;

&ldo;哦,老爷果真是这么说的?&rdo;我张大眼睛,望着镜中的瑞珠。

&ldo;真真是这么说的!&rdo;瑞珠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我心内不由得升起一股热流,脑子里现出公公那张红光满面、依然英气逼人的脸。想不到那样一个英武的人,倒还有这般的小儿女柔肠。他许是怜我没有亲婆婆吧?怕大奶奶尤氏屈了我,才既当爹,又当妈吧……可不管如何,这个大园子里至少有一个人体谅我的哀伤了,尽管他的角色是我的公公,也给了我莫大的安慰。我心里似乎亮堂一些儿了……

宝珠端了水来,为我净了面,瑞珠拿来粉盒,就要往我脸上匀粉。

我把粉盒和粉扑接过来,对她们二人说:&ldo;你们先出去吧,我自己来。&rdo;

待她们二人走了出去,我才慢慢地上了些胭脂粉儿,凝视着宝镜中的自己。‐贾蓉说我长得像他那死去的亲娘。他那死去的娘初嫁时,也会像我一样,在春天开满海棠的后晌,坐在镜前,慢慢地上妆吗?那一定是个美兮娇兮的新妇,她的身后站着让她骄傲的丈夫‐我那年轻时候的公公。那个曾艳冠宁荣二府的标致人儿,缓缓在镜前起身,转身靠在我那年轻公公宽厚的胸前时,会不会娇羞地问出那句&ldo;画眉深浅入时无&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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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遗梦》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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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次日一早,府里便备好了车轿,我跟贾蓉去荣府里拜见老太太贾母。

不一时,轿子在一垂花拱门前停下,众婆子上前来扶我下车。两边是琉璃瓦的滴水廊,正中是穿堂,中间放着一个檀木架子的流云纹大理石屏风。又穿过大院,只见一溜儿的五间正房,左右两厢,挂着各色雀鸟不等,里面的鹦哥画眉吱吱喳喳地叫个不住。

台阶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一见我与贾蓉来了,忙迎上来笑道:&ldo;蓉大爷、新蓉大奶奶来了!&rdo;

我跟在贾蓉身后,刚进到房里,就看见一位鬓发如银的老母端坐在厅堂,想必她就是这宁荣二府的老祖宗了。早有丫环拿来了蒲团,让我与贾蓉跪拜。

老太太喜得眉开眼笑,忙叫丫头扶了,过来携住我的手,左右上下瞧了一回道:&ldo;这么标致的人儿,咱们这边府里是没有的!我看是把凤丫头比下去了!&rdo;

我一进门,就注意到了老太太身边站着的那个咄咄逼人的美妇,该是琏二奶奶吧。她的打扮甚是出众,头上戴着金丝拱珠的五凤步摇,绾着金镶翠的翘雀九鸾钗,项上戴着垂东珠九鎏的华鬘,身上穿着忍冬卷叶、团花织锦的大红缎罩。一双丹凤美目,两弯柳叶俏眉,微敛藏春粉面,半启含贝丹唇。

琏二婶子拉了贾蓉的手,先是用眼睛剜了他一下,才揶揄笑道:&ldo;老太太的眼光还能有假?蓉哥儿想媳妇想好几年了!&rdo;

&ldo;这凤丫头!蓉哥儿想媳妇想几年,你竟知道得这样清楚?&rdo;老太太大笑起来。

&ldo;老祖宗有所不知,这蓉哥儿就跟我的亲儿子一样,扒掉三层皮,我也能瞧出他的心思!蓉哥儿这下子可有福了,娶了这么个下凡仙女儿……&rdo;

贾蓉的脸一下子便红到了耳根,尴尬地笑着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什么话,只是撸了袖一遍遍地叫婶子。

兴许除我之外,各人都把琏二婶子的暧昧当成了对晚辈的慈爱。虽然她身上穿得严严实实,可我好像看见了那个坐在木盆里洗澡的美妇人。我想,此刻贾蓉眼里的婶子同样是那个在木盆里洗澡的丽人。被婶子亲热地拉着手,被婶子这么喜爱着,我看得出贾蓉他毛孔里都透着爽利劲儿……

虽然心里想的有些龌龊,我脸上的端庄却没被损伤丝毫。听着婶子这么热辣的话,我甚至没有露出一个害羞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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