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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霜戈壁立月在空（第1页）

乌羌大捷的消息很快传回了边关三城，甚至传入了关内，边城百姓几乎不敢相信那个凶狠贪婪的宿敌姑射就这样被打败了，直到公仪征带着大批从姑射皇宫中缴回的珠宝玉器回到驰阳，众人才真正明白，武威军此番是获得了怎样的胜利。

令众人惊讶的是，随军而来的还有不少西婼羌的族人。他们见武威军从姑射救出了不少东婼羌人，说要送他们回部族去，又听闻白马婼羌如今在太月海边有了自己的草场生活富足，都不由得心生羡慕。他们给姑射压榨了数十载，如今姑射败了，离耳人又来了，还不知道会给他们的生活带来怎样的变化，但此时听说大周庇护下的婼羌人不仅有肥美的牧场，还能获得和周人一样的户籍而非姑射这样的奴籍，有不少大胆的族人就跟着军队一同来探路了。

受到这些政策吸引的不仅是若羌人，连同为原姑射属国的且弥、里陆、休屠都有不少人跟在武威军后陆续来到了边关三城。不久后，离耳人的商队也开始源源不断的往来于奉安和他们的都城太月之间，凉氏的商队也带来了大量在西域极受欢迎的茶叶丝绸等产品，甚至还有不少关内的世家见关外一片繁华都不顾禁令又着人出来恢复在关外的产业。

一来一往间，武威军的大捷，关外的这些变化都渐渐传入了关内，飞入了宣京。刘季冲这才开始有些坐不住了，他万万没想到，已经是被逼入了必死之局的左军居然还能取得这样的战绩。更痛悔这样大的功劳，居然就这样拱手让给了他们，左思右想之下，刘季冲终于铺纸磨墨，挥笔给京中那位上了个讨封的折子。ァ78中文ヤ~⑧~1~ωωω.7~8z~w.còм

而这边得益于宋文瑾在各项事务上的细致把关和亲力亲为，边关三城很快便呈现出更胜往昔的繁华，俨然成为了西域一处大型的贸易中转城市。顾缡也十分放心的将这边关三城的城务工作交给了他，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摆在眼前最重要的事，莫过于重返宣京了，但到底该如何去做，是她目前最头疼的事。

这一日，顾缡正与杜姗和林昊在沙陵城内的一处宅院里坐着。武威军凯旋回营后，顾缡就到沙陵见了杜姗与田子珏，仓促之下只来得及将两人安置到宋文瑾在此的住处。一番折腾下来，几人直到今日才有机会说上话。

林昊再见到杜姗，看着她身上被烧伤的痕迹和走路时蹒跚的样子，蓦然就红了眼眶。顾缡心内也翻腾着有万千种情绪，终是压抑了下来，开始细细问起她离京后的情况。

“你们来边城之前，可有嵇相和嵇婉柔的消息？”事实上，这也是顾缡一直隐约挂在心里的一桩事。自离京之后，她再未听到任何关于嵇相的处理结果。

“婉柔在你走后不久就离开了宣京，往钦州郡去了。”杜姗开始细细回忆当时发生的事：“她们嵇氏在钦州是大族，她说她已设法请人救出了嵇相，虽然我们不知道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京中并未传出嵇相逃狱的消息，但她看似很笃定......”

“狱中的是替身。”拿着一封信件的姬怀风自屋外走来，听见杜姗的疑问，立刻给众人解了惑：“孟静渊对那嵇远之还是不够了解，像他这样的人，怎能没有个几手准备就束手就擒？更不提嵇远之在朝中经营多年，本就树大根深，他想彻底拔除嵇远之的党羽还需等些时日，就算狱中还是本人，孟静渊一时半会也很难对他动手。”

杜姗闻言点了点头：“难怪，事后她就往钦州去了，说是要为小缡回京做好准备，之后我们就再没联系了。”

“那你们，怎么一起来了？你父亲竟也肯让你再离家？”顾缡问的是大司农之子田子珏，与杜姗在宣京相认那天也听她略微提起了些田子珏的家事。

这一问倒让田子珏有些红了脸，他在顾缡面前显然没法那么自在，忙一礼道：“回陛下，草民已与家父禀明其中关窍，但只是点出御座上那位并非真龙，至于我们的去向则只字未提。让阿杜一人出来，我到底是有些不放心。”

事实上，田臻对此事的态度颇为复杂，面对孟静渊如今的权势滔天，他一个大司农在朝中还须仰人鼻息，自然不敢站出来揭露孟静渊的阴谋，但他舍得让自己唯一的嫡子出来追随女帝，便是变相的两边讨个好，可见他仍是有些犹豫的。

而他也不是唯一这样做想的人，宫变之后，并非所有人都对御座上换了人这件事毫无察觉，但慑于孟静渊的淫威，那一小部分人也只敢默默把其他想法藏在心底。

“那大司农丞呢？”顾缡想起了甘英，自然担心她父亲被牵连。

“甘年儒在宫变之日后就得了消息，被嵇相的旧部保护了起来，如今应当也在钦州。”杜姗连忙将自己所知道的都一一道来。

她自从来到这边境小城，就听说了无数关于顾缡的事迹，什么勇冠三军的女都尉，什么忠肝义胆重整武威军，什么收拢白马婼羌残部引得各方来投，到如今的大败姑射，这一点一滴中拼凑出来的那个充满传奇色彩的女性形象，让杜姗发自内心的为她的旧友感到骄傲。

曾经她还对顾缡要如此艰难的担起帝王的重担而感到忧心，此刻却全然没有了顾虑，他们过去终是小看了这个妹子啊。

“钦州那边来消息了。”姬怀风的一席话把众人的思绪带了回来，顾缡有点意外的望了望姬怀风手中的信札。再细细一想，却又觉得了然。

若是姬怀风没有这样一个情报来源系统，这一路上，许多事根本不可能这样顺利，比如他们一路走来刻着两人假名的路引，比如与舍莉娜保持联系以便离耳国王子前来与她共商大计，再比如此刻他手上拿着的来自钦州的信。

那些个他独自出门的夜晚，就是在默默为这些事奔忙，更不提在军中耐心的为顾缡的每一点设想做参详，和在战斗中的一路相护。可他却从来不提，更不曾以此对顾缡挟恩图报，仿佛无论何时，他都是这样风轻云淡的默默做着这一切。

顾缡出神的样子被一旁的几人看在了眼里，弄得众人一时间都有那么点尴尬。姬怀风却像是早就习惯了顾缡这个满心感谢又不知该如何表达的模样，此刻也只是无奈的淡然一笑，他哪里需要她的感谢。

只见怀风将那信纸放在众人面前，继续道：“嵇相那里来了消息，他们月前已着人在京中制造声势，让伪帝问责镇西军失守关外三城之事。”

“可我们没丢三城啊，还扩了那么大片疆域。”林昊有点没明白这其中的关窍，不禁委屈道。姑射一战，顾缡与蒲戒会面后又重新划分了疆域，自乌羌以东都成了大周的领土。

“这问责的，应当是关内那个镇西军，我们可是武威军。”顾缡似乎是有点明白了嵇相的意思，却又觉得这其中仍缺了点什么。

而缺的那一块，很快就有人送上门来了。

傍晚顾缡与怀风回到驰阳大营时，发现营内气氛有点不大对，走到王明朗的营房外，才发现是哪里不太对头，门口站着的那几人，不正是刘季冲的心腹，原右军的徐昌和李复吗？

顾缡犹在考虑要不要此时进去，那徐昌见了她，倒是十分客气的走上来道：“这不是杜将军吗？快来快来，刘将军正等着你呢。”

这一下可把顾缡说糊涂了，不但他们的来意成迷，她一个小小的都尉怎么还能被徐昌这个正牌将军称将军呢？

入得营房内，只见刘季冲一脸喜色坐在主位上，王明朗则是面有愠色，公仪征直接就是面无表情了。见顾缡走进来，刘季冲居然站了起来，做出了相迎的姿态。

“哎呦，这可不是我们名震关外的女将军吗！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快坐快坐，此次镇西军大捷，我们正商议着上京述职听封一事呢。杜将军可一定得去，咱们的陛下也是位女郎，对你的事迹十分感兴趣呢！此番可谓是要一朝登上天子堂了，杜将军前途无量啊。”刘季冲笑的满面和气，对一边王明朗满脸的不爽和鄙视视而不见。

顾缡这才渐渐回过味来，感情这刘季冲又来下山摘桃子了。这位将军也是个奇人，打过的仗屈指可数，在关外时也多是战戈壁立，对月把杯的混日子。

原本看打不过就愉快的按孟静渊的意思躲回了关内，现在眼见武威军不但把姑射军给打退了，甚至都打到人家老家去了，还把边关三城经营的这么好，这么大的功绩，不来抢个功简直不是刘摘桃的风格啊！

只听那刘摘桃又道：“我军大捷后，我就立刻给陛下上了份请封的折子，那边本来正为咱西边这事儿愁着呢，哪想到咱们镇西军出了位如此厉害的女将军，陛下也很是感怀，定要咱们一同上京听封去，杜将军，你可要好好准备准备，莫要御前失仪了啊。”

刘季冲一番苦口婆心说得他自己都快感动了，见屋内一群人都反应淡淡，也自觉无趣，反正他的目的也达到了，更把这位女将军作为典型拉出来盖了王明朗的功绩，那老家伙不爽也是正常，这样愉快的想着，又啰嗦了几句，刘季冲便如他来时一般风风火火的走了，独留屋内几人面色各异的坐着。

顾缡这一刻才算完全明白了嵇相的用意，他正是利用了刘季冲好大喜功的性格，打算堂而皇之的送顾缡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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