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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治腿（第1页）

死混蛋喊着“趴！趴窝！”，他自个儿带头往壕沟里一趴，连个头都不露，那可是叫迫击炮都打不到的死角。滇军分出半数兵力来攻击背后，当濒临二线战壕时，那点微弱的火把光芒已经足够给暗地里的家伙提供照明，坡地上的树林里迸射枪火，两挺早标定好的重机枪弹道将没地儿躲的滇军一个个舔倒，瞄了半天的步枪手们叮叮当当地收拾着漏网之鱼。

这几乎是单方面的屠杀，损失过半的滇军很快向侧翼撤退，他们追击。

那个黑皮的，赤裸的中校冲在兵油子堆里怪叫和射击，他真是不像一个中校。

死混蛋现在把自己摊在敌军阵地上的机枪工事，能让自己舒服时他会把自己搞得很舒服，他在吃着一个日本罐头，一只脚光着，以便他用脚趾把地上的几个徽章翻过来翻过去地排队和打量。

人们散落在周围搜刮着战利品。辣不怕又把自己脖子上挂满了手榴弹，李尔滚翻寻着一个标着十字的军用医药包，大龙抱着机枪坐在尸骸中，他大概还在想着他是最后一个东北人。

林子里的人络绎地过来，蛇屁股、麻椒、包着脑袋的烧饼、兽医和阿白，诸如此类的，他们冲锋的脸上写着不适，他们打援的加倍写着不适——不适于这样一场一面倒的战斗，这样的胜利让他们有些茫然。

死混蛋挥着他的小勺对新来的大叫：“请进！请座！请上座！——你们诸位现在就是我的爷爷，我是你们众人的灰孙子！”

他心情很好，很放松，这傻子都看得出来，这种时候他真是魅力四射，以至人们更加讶然。“咋这么说捏？”他对大龙说，大龙横了他一眼；“何解罗？”他对辣不怕说，辣不怕嘿嘿一乐。

死混蛋看起来简直亲切得要死，“今天诸位得上座！因为以前你们拿到的，要么是大老爷不要的，要么是天老爷扔给你们的，要么靠自己可怜巴巴，要么等别人好心——今天，是你们自己挣来的！”

看着他这一通表演，紫悠知道，这群从淤泥里爬出来的败兵们，那颗心已经红了，他们的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必然会交到龙纹手上。就算他们现在不承认，但为他卖命，让他把自己的命往前冲，那是早晚的事。

打仗，不是胜利与荣誉，是生命与鲜血。是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具死尸，是再也没有嬉笑怒骂的动静，再也没有麻木与孤独，是不存在，是腐烂和消散。

他们现在是人，但在这里，在这场战局中，他们都是送命的炮灰，是战争的工具，是微不足道的生命。

他们欢呼着，激动着。龙纹这混蛋喊着他们爷爷，为什么？因为以后还要爷爷们卖命啊，豁出命去干才有现在的胜利啊。

紫悠不是唯一一个这样想的人。

她是穿越了千年的一抹视线，她是遥远的一缕思绪。她不关心这场大战的胜负，因为败局已定，那坟头墓碑上的三千将士合葬墓诉说着几千年前的惨剧。而现在，那些将士就活生生的出现在她面前，演绎那场悲怆的决战。他们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呢？是从遇到龙纹起吗？是他们第一次放弃生存至上的信仰，居然把衣服脱掉光着身子用裤衩打仗起吗？

是大龙抱起一直欺负的乌拉起，还是从他放下起？

或许是他们从不曾真正放弃过自己吧？不愿苟活，所以上了飞机。不，或许是因为人的欲望，人总是自私的，总是想要更多，只要有一丝机会，他们就会死死抓住。如此说来，表面是自私，实际上，还是因为骨子里的不放弃。

但也正是因为这骨子里的不放弃，会要了他们的命。尝到了这胜利的甜头，只要龙纹继续引诱下去，不怕他们不拼死战场。

李尔滚也是如此想的。他或许是这队伍里最卑鄙最看重自己命的那个了。他曾是中尉，当了官的好处，就是可以安排战略。他可以让新兵去冲锋，老兵留后面。在他手里送走的炮灰，少说有百来个。

所以，当他看着众人沉醉的表情，龙纹那死混蛋疯魔的话语，他知道这群人完了，他也完了。他是来治病的，为了这条腿，如今，不仅腿要搭上，连命也要不保了。

他拖着那个医药箱，交给兽医，一边低声：“他妈的收买人心。”

老头儿说：“知道人有心就好啦。”

李尔滚只得呵呵一笑。人心已经不向着他了，人心想着给他们好处的人。现在就算是用黄果镇的安逸引诱他们回去，他们也是不干的了。

夜色与雾霭中，极目的机场那厢晃动着人影，隐约地响着鼓点。

很多支枪口指向着从雾霭那端来的那小队越国军人，整着队，踏着小碎步，小鼓手咚咚地敲着鼓走在他们的指挥官身边，指挥官闲庭信步一般，右手打阳伞似的打着一杆挂在竹竿上的小白旗——这个机场曾经的拥有者，他们以为他们已经失去了机场。他们是来投降的，他们以为是败给了滇军。但实际上，他们是被蜀国盟友给救了。

可是这场乌龙式的投降，对龙纹来说却是一个机会，一个要更多物资武器弹药的机会。

李尔滚用他蹩脚的方言和国际常识，终于向越军解释清楚了这件事。

因为有李尔滚的翻译，越军将着他们失守了的机场让给了龙纹，让给了蜀国的中军团。为此，龙纹龙心大悦，跟李尔滚说：“滚啦，你给我们拿下了一座机场，我又想给你升官了。你的腿，我给你治好。”

人们睡在仓库里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比较会照料自己的人睡在仓库里俯拾即是的板条箱上，他们每个人都尽量让自己来之不易的武器离自己近一些。

鼾声如雷，李尔滚瞪着黑漆漆的穹顶看一群人的鼾声夹在一起实在是件很奇妙的事情，有高调，有低音，回旋的，咏叹的，欢呼的，如泣如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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