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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福兮祸兮（第1页）

希望是什么？希望就是让四百必死之人能坚持下来的东西，绝处逢生的百余人先是惊愕，而后狂喜，最后五体投地感谢长生天的恩典。还好没有绝望、还好没有放弃，还好希望实现了。

狂喜的人群中只有方岩呆呆的站住原地，魔教圣山……地底陵墓……邈杀羽蛇的强大意识……主公……这一切背后的真相呼之欲出！主公到底是不是方岩认为的那个人？黑甲一死，方岩满心疑惑无人解答。

方岩终于做了一个决定。他走到黑棺前面深吸一口气，用力一推，沉重的石棺居然被推开了一道缝！即便是平常人家的棺椁也会用钉封死，这黑棺居然开的这么轻易。

棺内空空如也……

是黑甲主公的遗体被盗了？这不可能，黑甲是第一次醒来，山峰的防御法阵也是第一次被激活。也就是说黑甲的主公根本就没有死，而是从里面打开黑棺离开了！唯有如此才能解释黑棺为什么这么容易打开。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方岩踏入黑棺躺了下去。外面的世界安静了下来，一团浓重的黑暗席卷而来，这才是保护黑棺的最后一道防线。不知是巧合或是宿命，这居然是无色界天里那种能泯灭意识的黑幕，方岩对此极为熟悉。

黑幕是隔绝一切的障碍也是滋养灵魂的土壤，所以仞天藏和暮红衣就留在无色界天修养恢复。既然黑幕能为他们二人疗伤，别人也能如此，这更佐证了黑甲的主公是假死。

置身其中的方岩了深度冥想，意识深处的神文第一次自动的活跃了起来。神文的萌芽来自无色界天的云中祖妖，后来羽人神文筑起了主干，五宗峰底的道门神文又添加了枝叶，到如今已经慢慢完整了起来，这次的黑幕给了神文一个融合贯通的契机。

黑棺上的神文被何力毁了，但它的形状却印在了记忆之中，这个简单的记号在意识中幻化成黑甲的模样，他的外骨骼不断生长，最后变成了一头壁虎般的怪物，修长的身材有着匀称的美感，周身闪动着隐隐的黑色金属光芒，身体里似乎蕴含这无穷的力量，黑甲成长的最终形态居然是云中祖妖！？那种来自云中大陆，不惧道法，动若闪电，力大无穷的顶级捕食者！

圣山、无色界天、黑幕、云中祖妖……这一切有什么联系，这一切与魔教有什么联系？

……

圣山之战后突利可汗仍然在人数上占优势，可惜骑兵不善于攻城；韩世谔依险而守且补给充分，立于不败之地，双方都很清楚一旦开战谁都没有好处，只能两败俱伤。两军一定会长时间对峙，萧皇后才敢离开圣山。

人算不如天算，突利可汗居然毫无章法的发起进攻难道他想示敌以弱、引蛇出洞？那也不该连辎重补给都不带，韩世谔大惑不解……任你千条妙计，我就是稳守不出，一个字：耗！

突利很可能选择夜袭。韩世谔派双岗巡查，同时命所有人集结，枕戈待旦。

神殿里篝火很旺，迫在眉睫的大战让众人都没有心思说话，各自闭目养神。

火光摇曳中韩世谔一边擦马槊，一边吟诗：脉脉留情结，凄凄断魄锋。寒霜凝铁甲，骏马向辽东。

留情结就是朔锋和朔柄连接处的圆形凸起，作用是防止贯穿敌人躯体无法拔出。这是大隋当年首征高句丽时军中传唱的一首诗，百万铁甲气贯长虹，韩世谔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想不到转眼间数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好大喜功的隋炀帝再征、三征高句丽，最终把整个大隋都搭进去了。一晃多年，年轻的韩世谔变成了浑身是伤的老兵，这柄马朔也变得锋刃残缺，遍体刀痕。韩世谔轻抚朔柄上的斑驳凹凸，犹能清楚的记得每道伤痕是哪一战中所得。

养朔是每位将领最习惯的功课，因为朔的成本极为昂贵，制作一杆槊使用及废弃的木材，可以造十架强弓。韩世谔的马朔更是下足了功夫，百炼精钢的朔锋先不去说，单拿这槊杆来说就是极品。先取上等柘木剥成粗细均匀的细蔑，用油反复浸泡一年，泡到不变形不开裂。然后将蔑条荫干数月，用上等胶漆胶合为杆，外缠麻绳浸油。绳干后涂漆裹葛，干后再涂漆裹葛，直到刀砍有金属之声朔杆方成。此时朔杆刀砍不断、锤砸不弯，冲锋时挑飞敌人马匹能弯曲卸力，战场上杀人不染血不易脱手。制作这样一根槊柄耗时三年，成功率仅有四成。七八中文更新最快^

“三郎，你今年四十有三了吧？”韩世谔问身边的一个亲兵。

“劳将军记挂，末将确实虚度四十三载。”这位被称为三郎的亲兵从小在韩家长大，按理说这把年纪不是出将一方也是韩家供奉的家臣，如今不过还是一介亲兵而已，四十三岁的亲兵。

“你这个最年轻的都四十三了……有件事我一直想当面问。你们是愿意在这里娶个胡人女子，还是愿意返回故土成家？”韩世谔看了看周围这帮老兵一阵心酸，若是承平的年景怕是都要当爷爷了吧？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一愣，韩世谔铁腕治军，何曾说过如此体恤的话？

“华夏正朔岂能与异族通婚？至于故土……我等乃是大隋臣子，怕是回不去了。”三郎边回话边熟练的挂上弓弦，细心的把雕翎箭一根根插入箭囊。这些箭不知用过多少次，箭杆斑驳、雕翎散乱，唯独箭簇冷森森的闪着寒光。

“哼，我这些话你到是记得清楚，只是心里未必这么想。今晚无上下尊卑，有什么说什么。”韩世谔抬头对一众老兵道。他知道自家世代公卿，会把身份看得很重，可这些老兵们大多是寻常百姓出身，心里想的更多是些实在的东西。

“我们都年纪不小了，也不奢求什么功名利禄，在外面飘了这么多年，要是能落叶归根就好了。”一个国字脸的老兵拍了拍腰上缠的布袋，“这是我兄长的骨灰，他临死之时让我把他带回家，我答应了的。”

一阵沉默……前隋老兵们大都五十上下，浑身是伤，听到这话不禁黯然神伤，自己免不了要埋骨他乡了吧？

韩世谔闻言面色一寒，听到这种惑乱军心的话他就像动刀子杀人，最不济也是军棍伺候，只是他明白这些随自己南征北战的老兄弟都是好样的，此时说的也都是心里话。他沉吟片刻绝对多说一些：“其实皇后陛下跟我谈过你们的归宿，我总觉得还不到时候。上个月皇后陛下离开之时说要送秦王……送大唐皇帝一份大礼，之后我等皆可随陛下荣归中原，也算全了这一场忠义。”

韩世谔始终称呼李世民为秦王，这还是第一次称为大唐皇帝。众人都留意到了这个变化，现实终归是现实，这为顽石般固执的主帅终于也有了一丝松动。

老兵们一直在猜皇后陛下究竟去做什么了，如今才知道居然是为了自己这些老兵奔走，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暖意。虽然不知究竟有何谋划，想来以皇后陛下的眼光手段必定十拿九稳，更有人憧憬起结庐耕种、妻贤子孝的日子来。

“那他们呢？”三郎冲着围在一起的信徒们一努嘴，谁都知道韩世谔从不拿他们当人。

“他们要留着。”韩世谔的话让众人大感意外，“皇后陛下叮嘱过，信徒是我们最后的退路。他们如今人虽少，终有一日可星火燎原，他们是陛下跟大唐皇帝、跟颉利可汗说话的底气。”

老兵们满心疑惑的望向那些信徒，只见他们正虔诚的跪地祈祷。一千多信徒黑压压的跪了一地，无一人左顾右盼，全都在低声默念对长生天的颂词。声音不到却庄严低沉，听得久了竟似盖过了外面呼呼的寒风。

这些人倒也忠勇，只是脑筋有些不太灵光……三郎低声道。韩世谔伸手取了他的弓，他连忙很赶眼色的递过去一支雕翎箭。

箭带着一声厉啸没入了黑暗，噗通一声居然掉下一个手持弯刀的突厥人来！

敌袭！三郎放声高呼。

这一刻无数突厥人狂吼着冲入了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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