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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文宇今年不过十五,却长得孔武有力,眉目间与田乐婉不甚相似,只一双眼同样清澈澄明。他跪下后脊背挺立,这点亦与田乐婉相同。刘士季看着跪着的少年,问:&ldo;田文宇,田文锦可是你所杀?&rdo;
&ldo;是小的所为。&rdo;
&ldo;你为何杀他?&rdo;
田文宇振振有词道:&ldo;田文锦人面兽心,妄图贪我大房家财。家姊有嫁妆百万,他便心生毒计,与匪类勾结,商议趁我家姊出门上香之日将之劫下,远远发卖与人做妾,再谎称其已毙命,入嗣我大房,便能独吞资财。长姊如母,小的便是粉身碎骨亦不能令长姊受此欺侮。小的不后悔宰了他,小的只恨被生母锁入宅内,累得家姊前来顶罪受了委屈。&rdo;
他长相端正,声音洪亮,这番话一出,堂下众人纷纷议论,皆道虽杀人行凶,却也是情非得已。
刘士季问:&ldo;你不过一成童年纪的儿郎,又如何得知田文锦的毒计?&rdo;
田文宇有些茫然,道:&ldo;自然是听人说。&rdo;
&ldo;谁?&rdo;
田文宇困惑地道:&ldo;是小的听得生母季氏与丫鬟窃窃私语。&rdo;
刘士季又问:&ldo;你虽习武,听闻平素家中管束甚严,连架亦少打,平素也不是惹是生非之泼皮无赖,杀人这般大事,你如何下得了手?&rdo;
田文宇立即道:&ldo;心中恨极。&rdo;
刘士季点头道:&ldo;却原来你往日不恨,只听得田文锦要卖你家姊为妾才恨。是与不是?&rdo;
田文宇面露愧意,垂头道:&ldo;往日也是恨的,那夜恨意最浓。却不是,却不是为卖我家姊……&rdo;
&ldo;哦?&rdo;刘士季又问,&ldo;田文锦还做了何事?&rdo;
田文宇满脸通红,道:&ldo;大人恕罪,小的,小的宁死不说。&rdo;
刘士季淡淡道:&ldo;你不说亦要死,只可惜你家姊教导你的一番苦心,亦可惜了她甘愿为你顶罪的果敢坚毅。&rdo;
他顺势便用了&ldo;果敢坚毅&rdo;一词,说出口才意识自己失言,转头瞪了王德忠一眼,王德忠待笑不敢笑,忙低下头装看不见。
刘士季清咳一声,道:&ldo;田文宇,本官再问你,田文锦又做了何事令你非杀他不可?&rdo;
田文宇眼中涌上泪雾,却倔强地一言不发。
&ldo;大人莫要为难他,&rdo;季氏慢条斯理地道,&ldo;奴替二爷答话便是。&rdo;
&ldo;二娘。&rdo;
&ldo;二爷,是奴对不住你。&rdo;季氏抬头,目露眷恋,柔声道,&ldo;奴身份低微,见识浅薄,生下你养到启蒙,老爷便决定将你交予娘子教养。奴初时亦是不依的,然老爷道难不成让孩子跟着奴,长大后习歌舞唱曲?奴这才狠狠心答应了。二爷,你可记得,你年幼之时离开奴,哭得有多凄惨?&rdo;
田文宇哑然道:&ldo;记得的。&rdo;
&ldo;幸得娘子待你全无私心,她将你教得忠厚仁义,顶天立地,可奴心里苦啊,每次瞧见你与她亲厚,奴心中宛若刀割一般,二爷,你常劝奴莫无事生非,然若不时时寻些事端,二爷又怎会记得奴才是生你那个人?&rdo;
刘士季冷声道:&ldo;季氏,本官今日可不是来听你叙旧。&rdo;
季氏擦擦眼泪,道:&ldo;是,大人。二爷会恨田文锦至深,除了田文锦欲卖了娘子外,还因田文锦数度酒醉后欺侮奴所致。这等话,二爷一个未成年的儿郎,自是说不出口的。&rdo;
她一言既出,堂下哗然一片,季氏面无表情,继续道:&ldo;可将田文锦所做种种恶事传入二爷耳中,却是奴有意为之。&rdo;
&ldo;二娘,你是想我替你报仇,我晓得。&rdo;田文宇道,&ldo;我不悔,杀了他我不悔。&rdo;
季氏摇头道:&ldo;奴并非要二爷报仇,奴只是要二爷杀了田文锦,可最终杀田文锦的,却不是二爷,而是奴。&rdo;
田文宇大惊,道:&ldo;二娘你胡扯什么?我杀的人我怎会不知?那夜田文锦吃醉酒踉跄而行,我,我上前去拿着匕首刺了他一下,我分明记得的……&rdo;
&ldo;二爷,你那夜也吃了酒,你忘了么?武师傅相邀,你出去作陪。奴恐你吃多酒会身子不适,特命丫鬟等在二门上。你一踏入巷子,奴便晓得了。奴怕你醉酒,赶着过去相扶,怎料一去却见你醉倒地上,手持匕首,而那田文锦已中刀倒地,血流不止。&rdo;季氏面色平板无波,宛若讲旁人之事一般淡淡地道,&ldo;奴去的那会,田文锦尚未气绝身亡,他还会爬,奴等了这许久,天大的机会终于在眼前,又怎肯让他爬走求救?于是,奴拿了二爷的匕首,照着他腰上的伤口,再刺了进去。&rdo;
刘士季点头道:&ldo;怪不得张仵作道,刀口不平,似是有人连刺两下。&rdo;
季氏道:&ldo;田文锦一死,奴便哭到娘子跟前寻死觅活,又故意走漏田文锦被杀的风声,令娘子无毁尸灭迹的回旋之地。她那般聪明之人,只因牵涉到二爷,却也乱了心,不用奴多说,她亦懂得此中利害,于是她便命奴将二爷看起来哪也不许去,自己痛定思痛,决意去顶罪。奴数年谋划一朝得成,一下除掉两个心腹大患,那几日欢喜得简直不知如何是好。&rdo;
&ldo;可惜了。你们一群妇孺,皆以为本提刑是好糊弄之人,错漏百出的证词,也敢拿来本官跟前现眼。&rdo;刘士季冷冷地道,&ldo;季氏,你今日便是不坦白,本官亦已派人将你的丫鬟扣起,并在你房中搜出与田文锦私通的罪证。你明明乃通jian,却要诓骗亲生儿子是被强迫,你明明已有一千贯私房,却偏生贪心不足,却非要谋原配陪嫁,是谓不安其分,罪有应得,本官判你锄邢,你可心服?&rdo;
季氏面如土色,抬起眼,颤巍巍地道:&ldo;奴尚有一言对二爷说,望大人准许。&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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