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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疯剑魔火烧叶家庄司徒晴缘定紫衣郎（第2页）

那虬髯客听叶紫芝唤出姓名，乃道：“你二人先处理好儿女私情，三日后叶家庄相见，再与我了断新仇旧怨。”说罢转身而去，竟有黯然神伤之色。叶紫芝本想叫住，司徒晴伸手来拉他胳膊，脸上显露害怕，叶紫芝欲言又止，任令狐傲绝离开。

司徒晴引叶紫芝入内说话，问起别后种种。五年来，叶紫芝难以接受身世，心中迷茫，只好任侠四方，寻求解脱，争奈天下如此之大，却也找不到生有何欢。司徒晴见叶紫芝胡须络腮，形容枯槁，叹道：“当年，你送我回苏州，我竟未发现你埋下心病，一隔数载，往昔神采，都已成追忆。其实，周、徐二位掌门也多苦衷，你真无须怨恨。”

叶紫芝垂头道：“我宁愿不知，我在世上，还有两个生儿不养的父母。”司徒晴忙止道：“徐掌门亦是可怜之人，她有封书信，会告诉你前缘后果，我年年带来，奈何遇不见你。”司徒晴取出书信，叶紫芝拆开看，内中写道：

紫芝吾儿，今世与你母子缘薄，乃毕生遗憾，但命运如此，皆属无奈。旧事重提，恩怨凄凉，都在其中，你是我唯一至亲之人，望你勿要恨我。

四岁，母亲叶氏病亡，我尚不懂何为悲伤，只知道最爱我之人走了，我万分难过。

七岁，父亲续娶，继母对我冷眼相待，动辄责罚。天底下似乎只剩了我一人，不论喜怒哀乐，都无人关心，唯独可做的，便是努力活着。

十七岁，与继母争执，愤恨中将其推倒，心里害怕，离家出走。上天让我遇见周逸萧，我无处可去，他便是归宿。周逸萧志在名满天下，而我却是个平庸女子。同年，拜入峨眉，若不想失去心爱之人，就应与他门当户对，方能美满。

十八岁，怀周逸萧之子，常感目眩头晕，绝尘师父言我体弱有宿疾，忌大喜大悲，思及母亲早逝，恐遗传于腹中婴孩，难胜凄楚。此事未告诉周逸萧，渐与其断绝往来。世间无人能再保护我，但若还有谁可以相信，便只有周逸萧了，我不愿他为我伤心。

十九岁，为周逸萧产下一男，三日不哭，闭目流泪。时神水宫掌门水凝烟在峨眉，为其医治，与我说此子易夭折，唯将华山火晶石、寒潭水晶石佩于其身方得长寿，并为吾儿起名紫芝，愿其安康。感于水凝烟恩德，又为吾儿性命打算，遂叩别师父，拜入神水宫门下。

二十岁，与周逸萧重逢，为我取得水火二晶石，我只言以此凝练药物，虽是万千不舍，却怎奈有缘无分。我自婆娑树下彼岸之花，有花无叶，前世之缘，今生已断。吾儿紫芝身佩水火晶石，抱与表兄叶玄真，挥泪而别。

二十一岁，周逸萧闯入神水宫，为我所伤，缘尽于此。“我周逸萧今生若与你再见，便是在奈何桥头。”每思及此语，泪流不止。

二十五岁，回终南山探望吾儿叶紫芝，时已六岁，聪慧乖巧。抱于怀中暗自偷泪，听其呼我姑母，更伤心不已。此后回神水宫，断绝杂念，闻周逸萧已拜入华山门下。

三十五岁，故友萧天晴之弟萧离情为朝廷所迫，葬身火海。我派人吊唁，并寻回当年与周逸萧定情之剑“流云”“击水”。时隔十年，复回终南山，将《凝水诀》交付叶玄真，令其教吾儿修习，愿他清心如水。吾儿喜练剑，远远望之，貌似当年周逸萧，心下感伤。

三十九岁，吾儿至华山寻周逸萧，周逸萧不知其以气御剑法乃我凝水诀之化用，恼怒中责吾儿修习邪道，恨我隐瞒真相令其教子无方。致使吾儿情绪失常，眼流血泪，周逸萧恐慌之下，亲送其至神水宫。我命人带话回之，言其孤陋寡闻，喝令其归去。二十年恩怨莫问，他已有妻室子女，不配做吾儿之父，我亦不配做吾儿之母。

今生无缘再见，愿前世是非，不要牵涉吾儿。往事难堪，莫能回首，盼吾儿与司徒姑娘平安长命，白头偕老。

叶紫芝读罢书信，久不能平静，爱恨难明，如何言说。司徒晴早知因果，坐在旁沉默。等叶紫芝回过神来，突然道：“阿晴，我举目无亲，心中只剩了你一人。”司徒晴脸色忽红，道：“什么？”叶紫芝沮丧道：“若我比剑死了。”司徒晴方才明白，他是在交代后事，顿觉失落，伤心道：“若活着呢？”叶紫芝低语道：“若活着，可否执子之手，莫要再分别了。”

司徒晴终于转忧为喜，泣道：“不论你是生是死，我司徒晴都要嫁与你，做你的妻子。”叶紫芝感动万分，道：“生死未卜，怎忍辜负你？”司徒晴坚定道：“你若不忍辜负，就安然无恙活着。”叶紫芝将司徒晴凝望许久，仿佛头一次，觉得性命珍贵。

三日后，叶紫芝、司徒晴归叶家庄，于坟前叩拜，祭告父母，二人结为夫妻。令狐傲绝早已等待多时，却始终在旁静候，默不出声。两人礼成，叶紫芝取流云剑、击水剑背身，并逐月刀挂腰，走过来，拱手道：“请。”司徒晴怀匕首站近处，若夫君死，则搏命为其复仇，决心与其同死。令狐傲绝竟似看到了自家妻子，恍惚间发怔，仿佛离别光景。

叶紫芝又道：“出招吧。”令狐傲绝重剑在手，见叶紫芝并未拔剑，乃道：“你既然已有家室，就不该掉以轻心，此非儿戏。”叶紫芝指捏剑诀，抬起轻划，凝气成剑刃袭至。令狐傲绝猛地警觉，举剑拍去，那剑气似水注般被阻断一截，其余竟都打到身上。令狐傲绝顿感凉意，又带疼痛，衣袍便破了条口子，心下大惊。这剑气与当日欧阳玉飞的无形内力相似，却更凌厉非常，如藏锋芒，而叶紫芝信手拈来，连绵挥出，让令狐傲绝猝然间只得严守。

想来，令狐傲绝是何等人物，天底下最卓越之名剑客，有谁不曾败于他手？但叶紫芝却全然出乎意料，以指代剑，化气成刃，简直闻所未闻。令狐傲绝平素借快称雄，凭力横行，如今竟无法施展。叶紫芝剑招恰得道家“上善若水”妙处，世间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又有何物能胜过水？令狐傲绝举剑砍去，也犹如抽刀断水，不能伤叶紫芝分毫，自己身上，倒多番挂彩。

令狐傲绝握重剑于胸前，舒缓双手劲力，运转周天，贯通全身，打消恃蛮斗狠的念头。叶紫芝所用乃剑气，既非公孙慕白剑招之迅捷急快，也非向九尘剑招之严谨工巧，只是从容而来，源源不断。令狐傲绝遂右手持剑柄，左手扶住剑脊，左右横舞，大开大合，如同狂风扫叶，把叶紫芝剑气尽数格开。脚下跨步腾挪，试图欺近前，欲将叶紫芝一剑毙命。

叶紫芝眼看令狐傲绝竟将偌大柄重剑使得如同轻剑，攻守兼擅，势头凶险，而身法却能毫不拖沓，只得向后游走。令狐傲绝动更快，几步便追到，叶紫芝突然右手去拔腰间所挂之刀。但见逐月刀出鞘，寒光一闪，掠影忽至。令狐傲绝虽有提防，可叶紫芝拔刀时“唰”的声，仿佛就在耳边响起，须臾既逝，那刻他以为自己首级落地，打了个冷颤，惊惧不已。

然而，令狐傲绝毕竟经验老道，本能向旁一扑，斜翻了个身，方躲过刀光。叶紫芝并没乘人之危，正持刀伫立，等待令狐傲绝调息。令狐傲绝暗叹，这小子才华惊艳，超凡脱俗，俨然有剑神风范，自己连其身都无法靠近，已是输了。虽是如此想，却压抑不住心魔乱，他平生以剑为荣，怎能忍受未败而屈？剑之巅峰，就在眼前，怎可沉默消陨？

想罢，忽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令狐傲绝浑身经脉暴动，极尽功力于重剑之尖，向叶紫芝咽喉刺去。那一剑，汇集他今世悲或欢，三十年执着和迷茫，皆在这一剑。他定要留下身后威名，不做人间过眼云烟，不辜负妻子，也不愧对自我。

叶紫芝仿佛看到令狐傲绝眼中孤寂与心中悲愤，他隐约知道令狐傲绝往事，本无同情。但得见其人后，便生感叹，若没有司徒晴相伴，自己和令狐傲绝，又何来区别？为剑而活，为剑而死，练剑比剑，日以继夜，争名逐利，朝不保夕。刹那间，他顿觉叶玄真方才可恨，叶玄真并未将他视儿子，只是光宗耀祖的工具罢了。而惊醒他迷梦之人，却是令狐傲绝。

令狐傲绝剑尖近在咫尺，叶紫芝听到司徒晴惊呼之声，恍然倒在血泊之中，想见司徒晴抱尸痛哭，倏忽掉泪，道：“阿晴，吾命休矣。”手边剑气刀光交错，齐声悲鸣，虽犹如护罩阻隔身前，但令狐傲绝决心同归于尽，不顾皮肉割伤，叶紫芝欲图自救，业为时太晚。

令狐傲绝浑身已血流不止，衣衫褴褛。突然间，怀里妻子木像掉落，碰到叶紫芝剑气，登时似伤痕遍布，面目模糊，眼角现出一道泪槽。令狐傲绝心如刀绞，回头看见司徒晴哭喊奔来，终于悔道：“紫烟，我入了魔，万劫难复了。”重剑反手挥转，猛地刺进腹中，叶紫芝剑气穿胸而过，令狐傲绝倒地颤抖。

“向九尘说你剑术当世冠绝，而今得见，实乃恒古无双。”令狐傲绝已气息奄奄，艰难说道。叶紫芝泣拜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令狐傲绝神思恍惚，犹自道：“汝妻在等你，吾妻也在等我，你我，各有归宿。”言罢，含笑而死。司徒晴抱住叶紫芝，痛哭不止。

令狐傲绝既死，叶紫芝将其埋在柳生逐月坟旁，为二人新刻墓牌。诸事毕，便与司徒晴离开终南山，从此退隐田园。待包晓生听到消息，赶至找寻时，已一两月之后，问不出少爷去向。无奈，包晓生只得写信寄到武当、君子堂，言明令狐傲绝败亡于叶紫芝剑下，望各家仇怨消解。另吩咐工匠，在叶家庄处建造道馆，名曰玄真观，守护叶氏夫妇坟墓，避免江湖武夫再来此寻衅滋扰。交代妥当，乃与徐斩、欧阳玉飞继续赶往京师，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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