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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第1页）

吵吵嚷嚷的人群忽然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围在康熙身边的民夫默默地让开了一个甬道。

领队的是驻守固安县的一位游击。他带了八名亲兵，按着腰刀从沉寂的人道中穿过，俯身验看横卧在地上的朱道台。两个师爷走上前来，口说手比，诉说&ldo;强盗&rdo;毒打观察大人的经过。另外一些人把朱甫祥抬了下去。八个亲兵不待吩咐，早过来横刀看住了康熙和魏东亭。

魏东亭冷眼旁观着围上来的绿营兵，一字一迸地说道：&ldo;上官游击，你这是来拿我么？&rdo;

园为人静，这句话说得又清又亮，上官抬头一看正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上官游击惊得浑身一抖，刀向脚下一抛，便打了一个千儿：&ldo;啊，魏军门！军门怎么没有回北京？朱道台府里的人报信儿，说是强盗打了道台，聚众谋反，卑职才……&rdo;

&ldo;甭说这些个没用的话。把这里的事料理清楚，会同固安县写了扎子申报吏部，除了名完事儿！&rdo;因为未得康熙允准，他始终不敢公然暴露自己身后皇上的身份。

可是，康熙却没有理会上官游击，从河堤上从容踱下，拍了拍杨么的肩头道：&ldo;当年保和殿殿试，你是最年轻的一个，好像中的是二甲十四名，对吧？才过二年，便不认得朕躬了？&rdo;

&ldo;朕躬？&rdo;这两个字似有千斤力量，压得这位年轻县令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的脸色变得纸一样苍白。上官游击也像傻了一样，张大着嘴合不拢来。好半天，杨么才颤声问道：&ldo;您是万岁爷？&rdo;

&ldo;是朕微行至此，姓朱的奴才对朕太无礼了，朕才命令侍卫施刑的。&rdo;

杨么陛辞已有三年了。三年前二百名外放进士同跪丹墀聆听&ldo;圣训&rdo;，他哪里敢台头望一眼龙颜？此刻，又怎么能认得出来呢？迟疑很久，他竞出口问道：&ldo;请恕大胆，不知有无凭据？&rdo;

&ldo;哈哈，朕早看出你胆大如斗！好吧，朕不怪你，这也是应该问清楚的事。&rdo;康熙说着从怀中取出核桃大的一方玉玺交给杨么。

杨么捧在手上细细审看，只见，上边一盘金龙作印钮，底下的篆文是&ldo;体元主人&rdo;四个字。啊，确实是康熙随身携带着的御宝！杨么此时再无猜疑，噗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地，双手高擎玉玺，声泪俱下，高声山呼：&ldo;我主万寿无疆！&rdo;上官游击，众亲兵和民夫们也黑鸦鸦地跪了一片，高呼&ldo;万岁，万万岁！&rdo;

&ldo;尔等皆朕的良善子民。哼，天气如此严寒，朱甫祥还硬逼着民夫下河治水，直隶巡抚固何不据实参奏？都起来吧！杨么，朕命你去任保定府尹。这里的事，暂由上官委人处理善后。&rdo;

忽然，有个老年人走上前来跪下求道：&ldo;万岁爷，既然知道我们固安县令是个好官，就该留下他来养护一方百姓。万岁明察，我们碰到这样的好官很不容易呀！&rdo;

&ldo;这是升迁他嘛！朕再派一个好官来固安，如何？&rdo;

这一声问得人们面面相觑。那个卖酒的中年妇女，便趁机斟了满满一碗黄酒，用双手捧给康熙，说道：&ldo;大冷的天儿，请万岁爷用一碗酒暖和暖和身子！&rdo;廉熙毫不迟疑，端起来一饮而尽，高声赞道：&ldo;好酒！&rdo;

&ldo;万岁爷说酒好，是咱们固安人的体面！万岁爷方才说要再委一个好官来固安，这倒也好，不过显得太费事了。何不委那个好官到保定去，留下杨太爷在我们这儿。升官不升官，那还不是万岁爷一句话？&rdo;

&ldo;好，好！你抵得上一个御史！&rdo;朕就依了！杨么食五品俸，加道台衔，仍留任固安，怎么样？朕白吃你一碗酒，总要给你个恩典嘛！&rdo;

河滩上顿时欢声雷动，齐声高叫：&ldo;万岁圣明！&rdo;

原定回京的日期只好再推迟一天。当晚，康熙便宿在固安县衙杨么的书房里。虽然处置了朱甫祥，百姓称颂拥戴，可是他的心情却有些烦躁不安，在书房里一会儿坐下，一会儿起来，要了茶来，却又不吃；从书架上抽出书来，翻了几页，又放下。忽然，他对魏东亭招手说道：&ldo;东亭，你到灯跟前来。&rdo;魏东亭虽有些莫名七妙，还是顺从地走了过来。

康熙端详着魏东亭的脸颊叹道，&ldo;唉，朕一向以仁待下，却不想今日一怒之下，会失手打了你！&rdo;

魏东亭猛然感到一股既酸又热的激情从丹田升起，再也按捺不住。他涨红着脸，跪下说道：&ldo;主子无端受辱，是奴才的过失！&rdo;

&ldo;你要是心里觉得委屈，就在这儿哭一场吧！&rdo;

&ldo;不……！奴才怎么会觉得委屈？那姓朱的秽言辱主，冒犯天威，奴才身为护驾侍卫，敢说无罪？&rdo;说着，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ldo;朕错怪了你。你是怕那几个狂奴伤了朕才不肯轻易出手的。看，你眼泪都出来了，还说不委屈？&rdo;

&ldo;奴才真的不觉委屈！&rdo;魏东亭连连叩头，哽咽着说道，&ldo;奴才受主子厚恩，心中感激万端。自思肝脑涂地也难报万一……&rdo;

&ldo;你说的是实话。&rdo;康熙挽着魏东亭道，&ldo;不过朕确有委屈你的地方‐‐难道你不觉得朕这些日子待你薄了一点？&rdo;

魏东亭弄不清这话的意思，惊得浑身一颤，忙道：&ldo;奴才不曾想过这事，主子并不曾薄待奴才。&rdo;

&ldo;啊，你是干练了还是学滑了呢？这几个月朕是有意碰你的！&rdo;

&ldo;奴才岂敢欺饰！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慢说主子并无疏远奴才之处，即或有，奴才亦当反躬自咎，将功补过，岂能生了怨上之心？&rdo;

&ldo;嗯，你这样很好，但你终究不知朕的深意‐‐你与索额图、明珠不同。索老三是皇亲，有时胡来，只要不妨大局，朕不能不给他留点面于；明珠呢，有才干，却不过是一个同进士的底子。有什么可羡慕的？朕对他们，远不如对你器重。你几次请旨要弃武学文，朕都没有答应，不是时候嘛！眼下，四方不靖，国步维艰，朕的身边离不开你，你要吃得起这个‐‐

魏东亭正在沉思默想，忽听杨么在门外通报说：&ldo;启奏万岁，乾清宫侍卫穆子煦求见！&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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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会文友帝师展风采　斗虎将道姑暗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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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子煦呈送来的是索额图和熊赐履的联名奏折，除了报告朝廷近况之外，还附上了伍次友从安徽寄来的亲笔书信。康熙十分兴奋，急忙拆开来看时，还是自己熟悉的笔迹，看着这端正、秀丽的一丝不苟的钟王小楷，伍次友那家学渊博的才情，忠厚严谨的风骨，跃然纸上，使康熙不由得一阵激动。

在这封信中，伍次有先生报告了自己游学山东，安徽等处的见闻，对百姓归心，士子向化，充满了乐观。信中提到了最近出现的邪教钟三郎，妖言惑众，图谋不轨，请圣上严加防范，以期一鼓荡平。但在未查清其根底之前，应镇之一静，以免打糙惊蛇。信的最后写道：臣以为眼下四方不靖，当以安内为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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