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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第1页）

伍次友举手一拱说道：&ldo;多谢，这边只怕冷一点。敢问贵姓、台甫？&rdo;

&ldo;先生披着狐裘还说冷，那我该冻僵了！不才姓李，叫雨良，您呢？&rdo;

&ldo;久仰！不才姓伍叫次友。&rdo;赏雪的中年人听到&ldo;伍次友&rdo;三个字，迅疾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便又坐回到桌边，旁若无人地吃酒，两眼却不停地向这边瞟。李雨良的目光也霍地一跳，又从上到下打量了伍次友一番。正待问话时，伍次友却大声传呼酒保：&ldo;取一坛老绍酒，再要四盘下酒菜，精致一点的。&rdo;

&ldo;啊？伍先生一下子就要了这么多酒，海量惊人哪！&rdo;

&ldo;哎，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既与你同座，理当共饮。难道你的酒就不肯赐我一杯。&rdo;雨良一笑，起身满斟一大杯递过来。伍次友笑着一饮而尽，&ldo;好，雨良老弟也是个慡快旷达之人，只管放怀吃吧。如醉了，就不必回去，今晚和我一同宿在这迎风阁店里。咱们抵足而眠彻夜清谈，如何？&rdo;雨良脸颊飞上一片红云，镇定了一下，笑道：&ldo;这倒不消费心，我本来就住在这店里面呢？&rdo;此时楼外的雪下得越发大了，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只是河里的水显得分外清澈，向东南缓缓流去。阁外的墙头上露出一枝红梅，在这风雪中显得更加娇艳。李雨良见伍次友看得发呆，便笑道：&ldo;伍先生，这么好的景致，何不也吟上一首？&ldo;嘘，那边立着诗坛呢！眼见就要开坛了。我们且听听他们的，赏雪吟诗，不也很好吗？&rdo;

李雨良转脸望去，见一位凭窗而立的先生手拈着胡须，摆头吟诵：

淡妆轻素鹤林红，移入颓垣白头翁。

应笑西园旧桃李，强匀颜色待春风。

吟声刚落，对面那位四十来岁的人呵呵笑道：&ldo;好一个&lso;强匀颜色待春风&rso;！黄太冲火性未除，要羞得桃李不敢开花么，&rdo;

听见&ldo;黄太冲&rdo;三字，伍次友眼睛一亮，想不到竟在此遇到名倾天下的&ldo;浙东三黄&rdo;之首黄宗羲！李雨良一边替伍次友斟酒，一边悄声笑问：&ldo;这糟老头子吟的什么？我竟连一个&lso;雪&rso;字也没听见。&rdo;伍次友笑着说：&ldo;喏，说的是那株红梅！别打岔，咱们且往下听。&rdo;

却不料，那边的黄宗羲正在兴头上，被伍次友和李雨良的说话声打断，很是不快，便带着找碴儿的口气向这边喊道：

&ldo;喂，这位仁兄既然懂得诗韵，就请移樽赐教，却为何窃窃私语，评头论足。难道是笑在下诗韵欠佳吗！&rdo;

这话问得突然，而且带着十足的傲气。李雨良刚要发作，却见伍次友笑吟吟地站起身来，端着满满的一杯酒，走上前去：&ldo;敢问，阁下就是名震山林的太冲先生吗？不才伍次友，适才和这位小兄弟吃酒闲谈，无意之中，扰了黄先生的雅兴，实在惭愧得很，这厢赔礼了！&rdo;

&ldo;伍次友&rdo;这三个字一出口，座上众人推席而起，纷纷上来见礼。就见一个年轻人，走上前来，深深一躬说道：&ldo;在下李光地，乃令尊伍老先生在福建收的学生。久闻世兄高才，不期在此相遇。请受小弟一拜！&rdo;

伍次友连称不敢，一边还礼，一边问道：&ldo;哎呀呀，不知是光地兄，恕我无礼。请问家父现在何处，身体可好？&rdo;

&ldo;老师自前年去福建游学，此时尚在那里。老人家身体很好，小弟拜辞了老师，入京会试，临行前，老师谆谆嘱咐，如见到世兄时，转告他的意思，让世兄好自为之，不必以家事为念。&rdo;说完便将座中众人一一向伍次友做了介绍。原来，在座的都是名震遐尔的学者名流。这里还有和当时诗坛之中井称&ldo;南施北宋&rdo;的南施。

李光地笑着对伍次友说：&ldo;小弟路过安庆，恰逢黄先生四十寿辰，文坛诸友相约在这里为黄先生诗酒祝寿，世兄这一来，更为诗会增色了。&rdo;

伍次友早就知道，黄宗羲身为三黄之首，为人外谦而内骄，才大如海而性情怪癖。从刚才他那诗中的&ldo;强匀颜色待春风&rdo;的句子，便可看出他孤芳自赏嘲笑天下文人求取功名的意思。心想，要笼络在座的诗人，必须先从黄宗羲下手。便走上来，深施一礼说道：&ldo;不知太冲先生寿诞之喜，适才多有冒犯，尚请宽恕。&rdo;

黄宗羲也笑着还礼：&ldo;不敢，不敢，不知足下乃伍老相国的公子，刚才实是无礼。今日在下贱辰，有帝师大驾光临，深感荣幸，哈哈……&rdo;

&ldo;黄兄过奖了。兄弟有幸为黄兄祝寿，无礼可献，愿借文房四宝，为兄题字，以表庆贺之意。&rdo;

说着，走到几案旁边，提起笔来，一挥而就，写下一幅包山叠翠诗。众人见了，无不称赞，黄宗羲也十分高兴，伍次友身为帝师而弃官归隐，本来就合他的脾性，又见他如此谦恭待人，更是敬佩，便邀伍次友一同坐了：&ldo;承蒙先生挥毫赐墨，黄某无物回敬，薄酒一杯，权为先生洗尘。&rdo;伍次友接过来，一饮而尽。

李雨良心中一阵暗笑，这个黄老头子，刚才还盛气凌人地叱责我们，转眼之间却称伍次友为先生了，看来，这位伍先生不愧为皇上的老师，肚子里的学问还真不少呢。她转眼一看，东窗坐着的那个中年人，也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伍次友，心头一震，便走上前去说道：&ldo;这位仁兄，独坐自饮，看来不是他们一路的，倒像是位练武之人，小弟这厢有礼了。&rdo;说着就是一躬。

那个中年人被他忽然一问，有些尴尬，回过神来笑道：&ldo;小兄弟，你好眼力！&rdo;忙用手搀扶，两人却感到对方内功精深，不由得暗自心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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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痴书生磊落识云娘　灵青猴至诚拜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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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伍次友和黄宗羲他们的诗会上，李雨良突然发现坐在东面窗下的那个中年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伍次友，便连忙过去见礼答话，二人一揖一让之间，各自用了内力，中年人心中猛然一惊；李雨良呢，却暗自好笑，自报姓名说：&ldo;小弟李雨良生性顽皮，爱干些让别人不痛快的事。皇甫将军远道而来，一路风尘，今日又在这里坐这冷板凳，可真不容易啊！&rdo;

一语道破天机，皇甫保柱也不再隐讳，冷冷一笑反唇相讥：&ldo;蒙您夸奖，实在惭愧，如果在下猜的不错的话，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云娘道长，也来这里，为皇上的老师大费心机，倒让人不得其解了。&rdo;

&ldo;好，痛快，来，贫道敬将军一杯，祝您马到成功。&rdo;

&ldo;不敢，咱们同饮一杯，各为其主吧。&rdo;

送走了黄宗羲等人，伍次友立在岸上，远眺孤帆碧波，茫茫雪景，心中不由得一阵感慨。和他同来送客的李雨良却突然笑着说：

&ldo;伍先生，刚才您挥毫泼墨，联句吟诗，那样地豪情满怀，怎么，现在却又闷不作声了呢？&rdo;

&ldo;唉！小兄弟，你不知道啊，我本来要回扬州拜候家父的，刚才见了那位师弟，才知道家父已经去了福建。我在想，人间聚散，竟如此出乎意料，倒不知该在哪里去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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