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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一 崖下碎骨（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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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其中一个行囊在夜晚消失时的二人显得很诧异，唯独帕勒塔见怪不怪，忙着确认丢失物品。好在那些不是补给品，只是一些入境时准备穿着的衣裳。

艾息格扛着行囊站在塔石阴影下沉思。他昨夜做了个噩梦，再一次看见索拉站在眼前，周围飘着满身鲜血的孤魂野鬼，索拉则轻声细语地对他说话。这一场景莫名凄凉，那些话能让他梦中流泪，醒来后却记不清一词一句。他黯然垂头盯着随风摆荡的空衣袖。

洛秋把铺地的麻布睡袋折叠收好，这种睡袋难防砂砾，拾起来抖动就能轻松扬起一阵沙灰。帕勒塔则扛着较少的布囊，因为不甘示弱的艾息格和洛秋卸下了他肩头大部分囊包，他本已向前走来，忽然又驻足放下包裹，双手在身上胡乱摸索，表情愈渐凝重。

“怎么了？”艾息格抬头问他。

“司南仪……”帕勒塔忽然伏地趴下，徒手扒开沙层。“我昨天是睡在这个位置吗？我明明放在兜里了，如果是夜晚睡觉滑出来了可能会被沙子吞没，快来一起来找找。”

他们找了很久，几乎将岩石阴影下的沙地刨出一个深坑，但并没有发现任何仪器。极富经验的帕勒塔还用绳子将司南仪与自己的衣服绑在了一起，但那条绳子也不翼而飞，仿佛是被人为解开一般毫无痕迹。如果是野兽咬断的话，至少还能剩半截绳子。

“真是见鬼了！”他茫然望望四周。红日当头暂可辨别方向，但是夕阳落山之后又该怎样呢？他可还没掌握用月亮判别方向的本事。“白天我们靠太阳判断方向，晚上的时候就找地方休息。这样可能赶路的时间得多出一倍。”

“也只能这样了。”洛秋同意。

现实往往祸不单行。他们依靠太阳指明的方向走了没多远，就看见沙尘风暴如浪潮般滚滚而来。帕勒塔带领他们在背风的岩石后躲藏，冀求沙尘尽早离去。只靠岩石当然无法完全抵御风沙，他们只能不时憋气让自己少吃进一些沙子。此时，埋伏在前方沙丘中几有一人之高的平尾蝎成群结队的来到他们眼前，很快又掘进岩石背风的沙地中躲避。

“不能在这了，”帕勒塔于是大喊，“等风沙停了咱们会被这些大蝎子蜇死的。快跟我来！”

他们只能冒着风沙远离威胁。抬头不见天上日，全凭感觉和脚下路继续向前。走了许久沙尘也未停歇。起初吹来的沙子还热的发烫，渐渐也变得冰凉。沙漠的气温因而下降，甚至风沙中还有一层薄薄的寒雾。对帕勒塔来说，看见寒雾就像看见了希望，他在一颗仙人掌的尖刺上找到雾珠，从而验证了自己的判断。

“附近肯定有水源，咱们得仔细找找！”他兴奋地扭头喊道。

沙尘依旧。黄沙砾渐渐浮向高空，低处的砂砾不再扰人口鼻，视距变得有限。寒雾自有来的方向，他们凭着肌肤感受寻源而去，便感到越来越冷。直到洛秋走得双脚疼痛下肢乏累，背上的包囊都快扛不动的时候，他们才终于在荒漠中看见一座青丘。

绿丘草坪并没有分布在嶙峋的山石上，反而如细沙汇集的沙漠般平滑。两地分界可以清楚地看见一侧是金光灿灿地砂砾，一侧是暗光无奇的细土。再次踏上土地，帕勒塔惊叹，“我从未听说厌火沙漠里有绿地。”

然而这里不仅有绿地。这里的风在吟唱，萧萧悲鸣低转。更浓的雾气回绕在枯树之间，视距变得更短。身后忽然狂风大作，暴风沙尘几乎将他们三人推着走向绿丘顶部，那时他们才看见顶部竟是青草平原，平原的尽头是一处奇高无比的悬崖。

青草原上没有生物，绿草由疏渐密，四处都是增赘感伤的破败遗迹。模糊视野的风沙和雾气忽然消失，但头顶依旧没有太阳。乌云当空让草原变得阴冷不适。草原正中有一潭醒目浊泉，他们近前观察，泉水颜色与黄沙无异。

三人回头看看身后，草丘之下的沙尘仍在。两侧远方的沙漠上翻滚着肉眼可见的热浪。他们最终决定继续向前，到那个高深悬崖之下看看会有什么发现。

“好在这里没那么热，也没那么冷。”艾息格在路上说起刚才看见浑水潭的诡异之处。“如果是因为沙土才让那潭水如此浑浊，周围的草地又为什么那么干净？那些草完全没有被风沙吹过的痕迹，就像新芽萌发一样完全一尘不染。”

“我也发现了。”帕勒塔点点头。“就算是沙子，沉下去之后水也该干净了才是，但那潭水好像一直那样，完全没有要沉淀的迹象。”

洛秋远比他们两人更加兴奋。他虽然是第一次看见大草原，但此时此景总有一种撩动心弦的熟悉感。“我们晚上可以在这睡，”他建议，“我估计一会儿该天黑了。”

“最好睡在悬崖下，这样能安心一些。”帕勒塔说。

“没问题。”洛秋打算依靠闲聊解乏。“奇纳爷爷的家人都在峼卫郡吗？”

“没啥家人，就有个弟弟。弟弟也成家了。”帕勒塔语调轻松地说，“我是孤家寡人一个，所以才会去天下各国行走嘛。”

走在最后的艾息格参与到对话中，“那你有考虑过去修仙吗？”

帕勒塔沉默了一会儿。“没敢去，”他苦笑道，“我不知道活这么久干什么啊。当然了，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修仙。我一个人在峼卫郡生活的时候我曾经考虑过去修仙，那时候我才三十多岁。我如果修仙成功的话那时就不会衰老了，但是我没想通，我不明白活很久有什么意义。我没什么野心，没什么想做的事情，没什么留恋。对了，如果你们要修仙的话，会考虑这些吗？”

洛秋摇摇头，“至少现在不会。我只是想找个目标。”

“我也不会，”艾息格低沉地说，“我想修仙，我想活着看很多事情和很多变化。最重要的是，如果我不修仙的话，我就没法去面对我厌恶的那些人了。我一定要修仙。”

之后他们漫天闲聊，说起各自从小到大的有趣见闻。发言最多的当然是见多识广的帕勒塔，就像钟依喜欢听他讲故事那样，艾息格与洛秋也沉浸在他生动的讲述中，一直持续到他们走到悬崖之下。这时天已完全黑了，得益于眼前高大悬崖挡住了不少寒风，他们在悬崖下并不觉得寒冷，至少远没有沙漠中寒冷。他们在悬崖的左侧看见一条盘曲上山的小径，就地进食后才再次出发。

走着走着，他们在崖底的石坳处发现了一具躺平的人骨，结构大致完整，但每根骨头都已碎成多瓣。这些骨头与石地面的相接处填充了黏软赤红似是泥土的东西，这使得狂风不会将碎骨吹散，甚至用手都无法将骨头拔走。更为奇特的是，这些白骨异常通透雪白，从头至尾哪怕裂痕之处都没有一丝污点，仿佛有人随时擦洗一样。

“快来看这个。”在左侧的崖璧上，艾息格发现了一块石碑。随着他的呼唤，帕勒塔与洛秋相继走了过去。

他们看见石碑上刻着几行字，没有署名，题为骨碎。洛秋将它念出了声：

山斜近远水，孤人崖峰坐。

有道情且长，安影徐寸落。

狭思盛君阔，何凭忆灭若。

沉落七千尺，红白怎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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